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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第3/3页)
宝绽不情不愿的,站在原地。 “话说回来,”时阔亭拽了他一把,重新把他搭住,“你还没正经拜过师呢。” “拜师”两个字让宝绽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得让我爸给你办一个,”时阔亭挑起他的下巴,“拜了师,你就是我家的人……” 宝绽拿胳膊肘狠狠给了他一下。 晚上回家,时阔亭替宝绽去提拜师的事,宝绽在门口等着,好一会儿,时老爷子在屋里叫他,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见时阔亭低着头。 “宝绽,”时老爷子说,“我不能收你。” 宝绽立在那儿,一下子蒙了。 “京戏……”时老爷子叹一口气,“没落了,不光京戏,过去的玩意儿再好,现在的人不爱,也得死。” 宝绽想说“我不在乎”,可心里难受,张不开嘴。 “我们时家是没办法,代代干这个,可你不一样,”时老爷子走到他身边,“你可以去考大学,读研究生,出国,到电力、银行去工作,”他摸摸他的头,“我们做长辈的,不能耽误你。” 宝绽乖乖点个头,说知道了,可回到屋里,他红了眼睛。 之后的日子还是那样,每天和时阔亭上学、斗嘴、吊嗓子,一起中考,一起上高中,高三那一年,课间,马上要响上课铃,老师已经进教室了,时阔亭接着个电话,书包都没拿就往外跑。 年轻的英语老师横眉立目:“时阔亭,你干什么去!” 时阔亭头也没回:“我妈让车撞了!” 宝绽一听,腾地从座位上起来,英语老师从黑板槽里拿起教鞭:“宝绽,他妈撞了,有你什么事!” 宝绽收拾好两个人的书包,往背上一甩,从她面前跑过去:“他妈就是我妈!” 到了医院,人已经拿白布盖上了,时阔亭冲进屋,宝绽手一松,书包掉在地上。 屋里站着很多人,除了时老爷子,还有两个警察,架着一个戴手铐的家伙,那人伛偻着背,满身酒味儿。 是酒驾,时阔亭疯了,揪着那家伙没命地打,警察把他往后推,宝绽想上去帮忙,这时手机响,是他后爸,宝绽没管,那边却较劲儿似的打个没完。 “喂!”宝绽接起来就吼,没想到那边的嗓门比他还大,“小犊子!你妈呢!” 宝绽扭头看着时阔亭,顾不上跟他掷气:“不知道!” “操他妈的臭婊子!” “不许你骂我妈!” “你妈,”那边有磨牙声,“你妈他妈跟人跑了!” 宝绽怔住了,耳朵里嗡地一响,什么也听不到。 “操他妈!我以为她能带着你呢!”他后爸还在电话那头咆哮,“小犊子!往后咱俩没关系,少让我看见你!” 电话挂了,宝绽扶着墙站不住,一屁股坐下来,屋里,时阔亭也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两手拳峰上都是血。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了,时阔亭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开玩笑,也不再编鬼故事。时老爷子所剩不多的黑发全白了,他曾经笑着教宝绽唱、念、做,现在却拿着藤条,逼宝绽劈腿下腰。 宝绽彻彻底底没了家,时家就是他的家,时老爷子摁着他给他开胯的时候,他哭着去攥时阔亭的手,一声声喊着“师哥”,因为时阔亭会疼他,会在夜里给他揉腿,喂他偷偷买来的零食。 时老爷子和他后爸一样,染上了喝大酒的毛病,他早年就有肝硬化,很快发展到失代偿并发消化道出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他对时阔亭说:“把房子卖了,供如意洲……供宝绽上大学……” “师傅?”宝绽没想到,都弥留了,老爷子还想着他。 “师傅……”时老爷子看着天花板,宝绽一直这么叫他,“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