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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第2/2页)
如同潜伏在水下软软的海草,勾引,撩拨着你,一步步,陷入永夜的怀抱。 鼻涕跟着眼泪一起哗啦啦地下来。我嚎啕大哭,湿漉漉的倒在陈兰的怀里。 朦胧中察觉到。 死亡再温柔,却都不会有妈妈的怀抱更让人贪恋。 在那一场意外中,我得救了。 那眼下的这场呢。 黯淡模糊的样子,伴着距离的拉远在我的意识里越发地膨胀。 那间房子就像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所有贫瘠和粗劣的气息都并存在这场噩梦之中。 我一直无法控制自己去不要想它。 我很难过。 这一句话,曾经说了无数遍,这一次,却如鲠在喉。 灰蒙蒙的玻璃窗上照出我困乏的脸庞,原来我咬着牙,忍到眼眶泛红的脸是这个样子。 贫穷对我,或者绝大部分的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因为买不了一件喜欢的外套,吃不上一顿心心念念的麦当劳,就发脾气不高兴的自己实在肤浅得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有的人的人生,竟然可以如此的艰难。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这样的人生,过往的每一天,一直在我的身边发生着。 传言都是真的。 她没有父母,只跟自己的奶奶相依为命。唯一可以依靠的哥哥也不在身边。 相依为命,或许也没有多少亲情的温馨在其中。而是一种顺势而为的妥协,年事已高受尽媳妇折磨的老太太,还整日幻想着儿子的良心。 老眼昏花的并不只是眼,更是心。 公交车像是王子的白马,带着我快速地逃离。 我还可以逃离,那张路呢。 她肺炎住院了。 而原因,极大可能是因为我一句自以为是的“关照”。我教不会她反抗,也更没有胆量帮她抗争。所以选择这种与世无争的自保。 但是我忘记了自己的理想化,没有建立在现实的可行性上。 人类进化了几万年。 却只在近几十年里才安然解决了如何在冬天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这种解决,却也只是针对部分人。 在二十年代初期的远郊乡村,热水器根本还是一件极少见的稀奇物品,水龙头一拧就能开出热水的家庭,绝对能算是一种奢侈中的奢侈。 甚至在液化气灶普及的年代,她守着的却还是一方陈旧的老虎灶。 还会因为烧水多用了几捆柴火,而被自己的奶奶数落。 我终于明白,很多事情,如果别人没有去做。并不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是实在是,做不到。 同情和悲悯绞杀着我。 是我害她生病住院的,这个念头一旦生成,就越来越浓烈。 我想到自己曾经委婉的问过她。 在一场嘲笑之后。 “你觉得难过吗?” 这样的生活? 当时她有些讶异地摇了摇头,黯淡的眼眸中似有几分光亮。 “哥哥在跟人学修车。” “等过几年他学成了,攒够钱了,我们就可以自己开一家修车铺。” “我哥哥很努力。” “到时候,生活会慢慢变好的。” 我说不出口的问题,她也一并回答了。 至始至终,她对我都始终坦诚。为数不多的交谈中,几乎没有隐瞒。我对自己所不耻的地方,不是那一句“关照”,而是提出这样的建议时,内心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我跟那些无端嘲笑她的人也并没有区别。 我从来没有把她当作过我的朋友,而是一个需要被我拯救的对象。 之所以选中她。 是因为我那一点可悲的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