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三 (第1/4页)
叁 她被人从产房里推出来了,被单上全是她的血,从产房到走廊,血滴了一路,血滴在医院的地砖上砸出一个个暗红色的漩涡,他不得不躲闪着走过。护士将她推回到病房,突然她的身边出现了他们的孩子,小小的婴儿不哭不闹,身上干干净净,尽管床单上都是鲜血,却丝毫沾不到婴儿的皮肤上,他想要唤醒她,也许起来跟他说说话,也许要给婴儿喂奶了,总之他需要她醒过来,然后再把那张被血浸透的床单给换掉。 他推了推她的肩膀,很轻的,但她的肩膀立刻变得碎裂了,又有新鲜的血液从她的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的手却还是干净的。她的血流不到他的手上,然而他越是触碰她,她流出的血便越多,原本在她身旁的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了,她睁开了眼睛,没有一点儿情绪地凝视着他,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的样子,仅仅是看着他,他被她的目光钉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病房的墙壁和地板,他终于重新拥有了移动的能力,他跨到病床的另一侧,想要按下护士铃。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凝结在地面的血液突然都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下一秒就能将他吞没,他向后退了几步,却还是被漩涡给吸了进去,巨大的眩晕感,他在其中无尽下坠——这是一个梦。 他又一次梦见了她生产时的画面。 他醒来,后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睡衣贴在了他的背上。黑暗中只有她的呼吸声和加湿器工作的动静,他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还在枕边睡着。睡前她故意把自己的睡裙肩带撩了下来,主动用肩膀去蹭他的手臂却被他反手又给按回到了被子里,她在被子里笑成一团,用手背挡住了笑得流泪的眼睛,他将她的双手控制在头顶,低头去和她缠吻。 她就是他的奶油蛋糕,无论从哪里挖下去,都是绵软又甜腻的。 他把床头的台灯扭到最弱的那一档,暖黄色的光铺满了他那一半的床,然后拿起手机走近了浴室。他打开了水龙头,担心水流声吵醒她,也只是把水龙头向上抬起了一点点,冷水浇在脸上的一刹那他所有的睡意便随着水流进排水口了。镜前感应灯的灯光下,他眼尾的细纹比在日常光下要明显些,泛青的眼圈也能说明他在她与家族之间周旋的疲惫,他很少这样花时间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与他截然相反,她有大大小小各种用途的很多镜子,除去在浴室里做爱的时候,偶尔清晨一起洗漱时他们才会出现在同一面镜子里。只是刚起床他的脸色和心情总不会太好,因此他们也不会过多交流,通常她洗漱完毕就回卧室化妆了,留他在浴室用剃须刀刮胡子。 和他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连在浴室这样私密的地方也要时刻察言观色。 他打开母亲睡前给他发来的视频。视频里他的妻子正抱着婴儿在怀里逗弄,头发上别着结婚纪念日他送的发夹,婴儿大概天生会被闪亮的东西吸引,伸手就要去抓。他的妻子也笑着将发夹取下来让婴儿触碰,视频里充满了笑声。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许他真正能够参与到的那个孩子的成长历程就只会有那一个月了。他不愿承认自己起初也对那个孩子的到来而手足无措。婴儿被护士从保温箱中抱出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去抱,只能抬头无助地望向他。在那一刻他明白,他就是她信念与力量的来源,是她在最茫然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寻找的那个坐标,那个在她怀中放声啼哭的小生命将他和她以一种最坚实的媒介连接了起来。 血缘,在人类万般包裹下的某种介质,没有人能够否认或摆脱它带来的社会联系,因为血缘的存在,会有一个独立的生命携带着他和她的关爱期许在这个世界上成长。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目睹并帮助彼此接纳了自己全新的身份,他学会了为婴儿换尿布,在她给夜晚哭闹的婴儿喂奶时将她揽在怀里,有几次她疲惫得不行了,抱着婴儿重新陷入睡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