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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第1/3页)
他回到了自己在西厂的住所。 推开书房门,满室萧条,他依旧没有点灯,只是将斗篷与耳坠,放在了桌上。 拉开抽屉,里面有她当初送给他的银色盒子,雕花绞丝的,里面盛满了嫣红红豆。 他拿起盒子,房门外却响起了杨明顺的声音。“督公……”他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道,“宫里万岁爷有旨意,叫您立刻觐见。” 江怀越抬起眼,望着黑魆魆的窗外,蹙起双眉。 “来人有没有说是何事?” “没有,而且也不是余公公来传话,只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小太监。” 他双手交叉,凝神远望片刻,起身道:“我进宫,你留下。” * 夜风寒冷,相思几乎是手脚冰凉地逃出西缉事厂的。 直至坐在了马车内,听着车轮声声,她还是浑身发寒。 虽然在未到西厂之前,心里已经隐约有决绝之意,可是当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那面流光镜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全是他。 初遇时静静闭目休憩的他,穿着蟒袍闯入高焕府邸的他,追踪至游船之上,强行将她逼至角落,生涩而疯狂地吻她的,也是他。 可是为什么,从他这一次出宫开始,就变得那样冷漠。她被人围攻欺辱了,姐姐失踪了,她以为江怀越会义愤填膺,但他没有。姐姐的尸首被发现了,她以为他终于会给自己倚靠了,但他还是没有。 在得知有可能是贵妃派人出来找她麻烦后,江怀越就显得格外冷静,即便是站在他身边,也感受不到一点点温暖。他就好像陌生得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她戴着耳坠,披着斗篷来了。 她是多么希望,大人在看到这熟悉的东西后,能够给予她一点点感情的回应。哪怕他什么都没查到,什么都没做成,只要在言语上或者行动上,让她感到他是可以依靠和信赖的,那也就够了。 然而还是没用。 他冷得像冰,用那双漂亮幽黑的眼睛看着她,逻辑缜密地分析事情,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始终都是西厂提督,而不是她的爱人,江怀越。 她错得离谱,甚至在无法忍受这种冰凉的感觉,逃到门口时,还因为不忍而回头。 可是他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去,没有一丝想要挽留的心念。 除了落荒而逃,她还能怎样? 马车颠簸着,将她送到了城东的寺庙。她在最后给姐姐的灵位上了香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无处可去。 那花花世界,还是自己能留驻的场所吗? 偌大的北京城,宛如荒凉原野,野草丛生。 她想带着姐姐回到南京,回到属于她们的故乡。可是她走不了,姐姐已经被安葬在城外。生于金粉佳丽地,葬于朔风寒凉处,这就是姐姐的归宿,而她的归宿,又在何处? 她收拾了祭奠用的纸钱,再度登上马车,请车夫将她送出了城门。清寒夜风间,钟鼓声绵长幽然,她坐着车子,最终抵达了那条河流畔。 当日,她曾经和姐姐在一起祭拜父母,也曾经和江怀越一起叩拜哀悼。 现在只剩她一人。 就在这条河流一侧的高地上,有累累坟茔,是京城教坊司女子的安葬地。所有无家可归,飘零一生的乐妓,最终都化为一抔黄土,沉睡在此。 无论生前是名动朝野的绝色花魁,还是默默无闻蹉跎至死的平凡乐女,都伴着这条环城穿流的河水,静静安息。 她和姐姐当初在选择寒衣节祭奠场所的时候,就知道这条河流最终往南而去,会流经南京,归于大海。 当时她们朝着河流祭奠父母,将纸钱与寒衣的灰烬撒入其间,希望能带着眷恋回到南京。而今她独自一人重回此处,对着滚滚逝去的水浪,神思木然。 眼泪无声落下,她缓慢地跪在了河边,点燃纸钱,看着灰烬飞扬,肆意飘舞。 像一只一只残破虚弱的蝴蝶,试图在寒风中挣扎,最后还是坠于暗沉沉的水中。 远处清角吹寒,高城望断,隐隐约约间,有浓烟直上云霄,转眼弥漫了天际。 相思错愕地望着浓烟升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