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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3页)
恨意十足。那副凛然面孔,辅以自毁的疯癫举动,湛超彼年觉得如此殊不可解,如此凄厉可怖,又继续看,看她气息渐趋平稳,竟视若无人地俯卧于大地,蜷成团。“团”如今“强”字不镂在脸上,眼中不再精光四射,居然已是副衰败随和的面孔,又令人大大觉出时间之不可思议。 “我等下开车送您回家。”又给她添满茶。 “我自己坐公交,你们送小宝就行。”她又说:“感觉小湛你没怎么变。” 湛超笑,“变了吧?比那会儿胖了。” “不至于,毕竟这个架子。大宝说你当时是跟你妈妈跑去香港了?” 湛超点头,“那会儿不躲不行。” “也没继续读书?” “一开始上的预科,想考九龙的浸会。后来也没上,也考不上,晃两年回石家庄了。” 岑雪又问:“也没找个班上?”嗓子一哑,“呵”出口黄痰。 “乱七八糟上了不少,都干不长反正是。”湛超笑,“河北苟延残喘了。后头从朋友那儿认识了搞独立纪录片的,说组里筹人,我就去帮着扛了几年摄像机。那几年反正,大江南北四处跑。也不赚钱,导演自己贴,我还得贴,全组都贴。不过倒是挺自由的。” “总比有的人混着活受强。”岑雪信过几年基督,学人礼拜,说话偶尔神头鬼脑。 饭店桌子铺了层软飘飘塑料油膜,膜儿吃风飞舞,碰着香烟火头,烙个窟窿,随即熔成个大洞。湛超使手拍打,又拿茶水浇灭。岑雪垂眼看着,一副“事不关己”,渐渐面孔没有笑容,冷然而呆滞,魂灵似乎深潜了。她吸法儿不至于是小回龙,一支也抽不满五六口,灰也不弹,饱吸长叹间截断酥散,落了一桌,“大宝,其实才是变了最多的。” “我知道,阿姨。” 送老送小,回到租房,时近十二点。席间一瓶口子窖十年,六两进了寿星肚子。岑遥醺醺然,细伶伶颈子掉个胀大的脑袋,上楼虚飘,“看,我能一步跨四个台阶!”湛超护着,防他不留神扯了胯,“哎是,你都飞了,你了不起,看路。”开锁不开灯,进屋一猛子倒扎进旧沙发里,拱背撅腚,头往臂弯一埋,不肯再动了。湛超蹑步过去替他拖鞋,他脚跟横扫直冲蛋籽。“小坏蛋。”脱了他袜子 ,湛超食指在他脚板轻微微挠一记。痒了一拱,他扭过脸来瞪视他,颊颐带红,“滚。” “看我。”湛超按着他朝下俯,看过他额头、鼻尖、嘴巴、下颌,“给我亲亲。” “看你长得丑。”岑遥踢他肚子,揪他头发,“滚你妈。” 避过也不松手,颤着搂抱他,“乖乖,小遥遥,小宝贝。”瞎喊着硬亲他脸颊,嘬出声响。也不知酒醉是否传染?感染者状况更甚。 岑遥静下了,手环他腰际,顺脊骨攀援至琵琶骨,又往他耳边哈酒气:“湛超。”他瞥见天花腻子块块剥脱,露了黢灰的底里,纹裂寸寸缕缕,竟蜿蜒至脚踢线,像皮肤病变。湛超覆盖他,尽力不压他。有很长一截沉默。呼吸间,时间改匍匐前进。 岑遥突然很委屈,抱怨起来:“有一年我在荔湾洗车,谈了一个朋友,也是合租,他烧饭我就洗衣服。他在酒吧上班,后来学坏了,吸毒了,他把粉兑水里骗我也喝了出瘾,再拿钱跟他一块抽。我给他揍了一顿,他偷了我两千块钱就跑了。他姓高。我没有跟他上过床,(略),但那时候觉得床边不睡着一个谁,就心不安,睡不着。他偷完我钱我就没钱了,我就在想,都赖你,就他妈怪你,我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你。但其实,你又有多好?嘁。我真搞不懂......当时好像是03年,在闹非典。你在香港吗?当时。湛超你要在,我们其实离得不远,但你找不到我......”吸了个鼻子,又说:“湛超,明天去柜员机交电费,一百四十七。” “这么多?!”上月也就七八十。 “两台空调成宿开。你留个寸头早上还吹!埋怨什么!啊?!”说着翻脸,又蹬他。 “好好,好,嘶,疼。”又说:“睡吧睡吧。” “你不要亲我吗?”岑遥扥他领口,挺身一口咬牢他下巴。 湛超不怕痛,追去找他嘴巴。吻完了小声说:“我们谈恋爱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