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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第1/3页)
入夏,吴祖清让蓓蒂邀朋友同来香港度假——顶好的托辞,延长待在那儿的时间。 蓓蒂作为东道主,从码头到目的地,妙趣横生谈了一路。同行的有戏剧社的几位友人,他们正式留洋前最后的假期,自然要玩得尽兴。 施如令呢,施如令不愿意来的,被蓓蒂威逼利诱拖着来了。“张裁缝难得肯放小郁出来,我不好不作陪。”她道。姆妈过世后,她敛藏锋芒,说俏皮话也没有原来生动了。 是施如令的成长,可这成了压在蒲郁心头难言的石头。 蒲郁的忧悒在见到吴祖清的瞬间凝作酸涩,“二哥。” 初回大大方方在人前唤他二哥。 男人身形一顿,转过身来。他穿银鱼白柞绸西服,袖子挽了两转,手握一卷书,戴一顶米白的编织夏帽,一侧的脸迎着阳光。 他笑笑,“小郁,等你好一阵了。” 他说“你”,可她又缩了回去讲“我们”。“我们来了。” 吴祖清点点头,收了笑,转而招呼众人去了。 鸦片战争后,香港成了英国殖民地,“洋大人”才有资格往避暑的山上建造宅院,吴家的宅邸在尖沙咀海湾。来客在附近的饭店下榻,晚上就在饭店的餐厅开筵。 餐桌设在窗玻璃边,蒲郁望出去,疑心有什么人造灯光,像制造戏剧布景那般,否则怎会在月光雾蒙蒙的夜晚有这样的景象,如墨蓝的天鹅绒,细碎银粉挥洒,落入迢迢褶皱之间。 “看什么?” 蒲郁回神,刚还在同别人谈话的吴祖清正瞧着她。她未答话。 客人们吃得差不多了,商量着沿海滨散步,纷纷起身往外走。蒲郁跟在末尾,没一会儿,吴祖清也放慢速度,二人似是凑巧碰在了一起。 “后生仔总有好多精力。”嬉闹的年轻人们的背影在前方,吴祖清道。 “都休息过了,才想着多玩一会儿。”蒲郁浅笑,“二哥,你也很年轻。” 吴祖清垂眸笑,复在月光下看她。 蒲郁慌乱地错开视线,没话找话,“你们方才说的什么?” “什么?”反问延缓一秒,他的呼吸在无人察觉中恢复平缓,“sandrobotticelli(波提切利),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一位画家。” “哦,我不晓得……我还是有这么多不晓得的事。” “没有人知道所有的事,小郁,就算是我。” “若是为了让我好受一点……” “我不做无效的事。”吴祖清道,“希望我的学生也养成这个习惯。” 蒲郁停下脚步,“数月来,我在思索,二哥为什么觉得我错了。” 吴祖清道:“不是讲你错了,是可以有更妥当的方式。” “为什么姨妈非自尽不可?没有人问这个,阿令也没问,因为我们都晓得,女人做情妇是可耻的,怀有身孕、小产,却得不到任何名分,更是声名狼藉。世人会唾弃她,流言蜚语伴随她终生,尽管姨妈早已遭人非议,可笑的是,一个女人独自抚育孩子,竟然遭人非议,换作那个逃之夭夭的男人,恐怕还会被歌功颂德。 “这样的孩子会遭受什么,阿令的际遇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为了阿令的将来,为了不拖累那微乎其微的机会,姨妈不得不这么做。 “在我看来,姨妈是被害死的,被这吃人的世道。我不过杀了一个人,算哪门子的报仇雪恨?二哥,你教我的,这些统统旧时代之观念,并非理所当然、完全正义。我亦不要正义之名,只求一个结果。” 蒲郁点了点心口,“这便是我相信的。” 沉默许久,吴祖清从内差掏出银盒,取出一支烟。正要点燃,听蒲郁道:“烟是什么味道,和雪茄一样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