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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第3/3页)
以前祖父每天都要骂虞重锐,他们两个水火不容我是早知道的,但是现在……我忽然希望他们不要再针锋相对了。 我试探地问他:“我看你不是个瞻前顾后做不了决断的人,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呀,会把你父亲气得从病榻上跳起来?” 他垂着眼睑说:“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吃闲饭,我那点微薄的俸禄不够用了,想叫他们再寄点钱过来。” 我顿时一口气叫他堵在嗓子眼里:“你堂堂的三品官,还要向父母要钱?” “尚书一年的禄米不过四百石,经常拖欠要到年底才发,新领的职田今年还没有收成,我现在是入不敷出。”他还好意思笑,“难道你没听过,借钱最是伤感情,父母兄弟之间也不好开口啊。” 我被他气得够呛:“那你说对我祖父不利,是也要向他借钱吗?” 他挑眉道:“少不得要贺相也出点血。” 我说不过他,赌气转过身去远离书案。我气的不是他拿我寻开心,而是他用这种胡扯的玩笑话来敷衍我,难道怕我转头去向祖父告密不成?那我不看他写信就是了。 我把书箱里的公文奏本一封一封拿出来,堆在窗边的矮几上,拿了一半几面就堆满了。我再把上面的塞回去,剩下的按大小分成一摞一摞地堆叠整齐。等书箱全清空在矮几上堆成几座方塔,我又觉得按大小分除了看着整齐并无用处,不该这么分类,又把它们全都打乱。 “你先按地理方位区分即可。”虞重锐看我和那一箱公文较劲,吩咐道,“知道哪些州县邻近、在什么地方吗?” 我只认识洛阳附近和闻名天下的地名,不过我有办法。“你给我一张舆图,或者州郡列表,我不就知道了?” 他从书架上找出一本地理志给我。那本书开头便是全国十道三百余州及下属郡县的图表,清晰详尽,只需对照着便可将奏本分门别类,十分方便。 才分了二三十封,就看到好多吉州、虔州、郴州一带上报来的,以及樊增提过的永州。有的说水患,有的说虫灾,有的报饥荒,还有流民作乱盗匪横行,总之就没有一件好事,听起来那些地方简直水深火热民不聊生。永州更有人为了躲避徭役赋税进山捕毒蛇,每年都有很多人因此丧命。 我被蛇咬过,至今仍心有余悸,难以想象竟然有大批人为了活命而去冒险捕蛇,可见他们之前的日子岂不比蛇口夺食更艰难? 但与这些州郡相隔不远的洪州和沅州就好多了,仅有的两封说的也是洪州的水坝防住了今年的洪水没有遭灾,望户部协同工部拨款支援在上下游再造几座;沅州梯田试行灌溉之法初见成效,宜向西南山地推广云云。 虞重锐说他在洪州做过三年太守,凤鸢也提过跟着他从洪州到沅州再到洛阳,看来洪沅两地都被他治理得不错。他在地方上必是政绩斐然,才会被陛下征召入京,短短一年多就接连升迁,官至三品。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而我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洛阳方寸之地,认识的人掰掰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我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虞重锐,”我转过身问他,“你来京城之前,一共做了几年官?” 我真是没有气节,方才明明还在跟他赌气,这么一会儿我就不生气了,又忍不住主动和他说话。 虞重锐坐着没动,只掀起眼帘瞥了我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 “快告诉我!” 他想了想说:“先在丰城当了两年县令,之后做了三年洪州太守,再调任沅州又任职三年,再然后便奉召进京了。” 我掰着手指头反复算了算:“你、你出仕已经九年多了!” 他一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神情:“我是延兴十一年的进士。” 延兴十一年,那就是十年前。 “你、你、你今年多大了!” 他不会已经三十好几、有我年纪两倍大吧! “廿六。” 廿六岁,还好还好,不到我的两倍,还不算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