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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第1/3页)
少顷,小春抱着一个坛子回来,不过脸盆大小的坛子,让少年左摇右摆地抱不住,军官看了眼,便哈哈地笑了两声,“柳大人,你毕竟是朝廷命官,怎么贵府上竟只有一个书童?” 柳行素微笑,“大概早料到裴大人有今日之举,家眷还在老家。” 但凡上京为官者,不说舅姑,妻儿总是要到上京定居的,军官沉着地想了一下,毕竟是公事,“柳大人家里可有妻儿?” 这种假家世柳行素在赴上京之前,已经捏造了十多个,她不动颜色地说道,“膝下只有一子,妻难产而死,已过世几年了,小儿年纪小,上京的形势错综复杂,我又是初来乍到,不便将他接入皇城来,只等过些时日再说。” 军官“哦”了一声,身后的人一面吃着酒水一面耐心地拿本子记录。 问完了,柳行素将人送走,小春看了地上砸破了好几个碗,心道当兵的一个个实在粗鲁,柳行素倒没怎么在意,“把这些东西扫走了吧。” “诺。” 柳行素正要折返书房,忽然门外有人唤道:“柳大人!” 她疑惑地转身,只见一个深蓝衣衫的小厮举着一封朱砂请柬而来,“柳大人,小的是太师大人府上的。” 当朝德高望重的太师,当年提携过她的父亲,说到他,恐怕天下无人不敬仰,玉龙关救驾,千丈原智退突厥兵,这个天底下并不乏这位太师的传奇,所以太师府的人来见柳行素,她还受宠若惊地愕然了一下,小厮低着腰将请柬奉上,“五日后便是我家老爷的六十大寿,还请柳大人务必拨冗前来。” 柳行素接过请柬,朱砂的赤红颜色,瞬间灼烫了她的眼,柳行素微微压了压唇角,“太师大人之邀,柳行素怎敢不至?” 当年,太师用他那双手亲手抱过六岁的柳潺,小小的奶娃躺在他的怀里,揪弄他的胡须,那时候他早生华发,稚嫩的小女娃就趴在太师身上,蹭蹭他的脸,“魏爷爷,我不扯你的头发了,它不许再掉了。” 太师一愣,便抱着小女娃,整屋的女眷们都吃吃地笑了。 一晃,便是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她嫁给了太子,柳氏被灭门,她自戕,她高中探花……物换星移,她早已不是当年可以卸下防备,在上京城里撒娇弄痴,黏着太子殿下的小姑娘。 “大人?” 小春扫了碗碟的碎瓷片,推了一把柳行素的手肘。 她如梦初醒似的,将请柬收好,“小春,将文房四宝搬到院子里,我要作画。” 柳行素偶尔也会技痒,琴棋书画这些陶冶身心的功夫,太师父和几位师伯总催促着大人学,小春跟着柳行素久了,自然晓得,除了书画练得不错,琴棋可谓是惨不忍睹,柳行素年幼时被私塾先生说没有学习围棋和古琴的天赋,她后来便彻底放弃了自己。 户籍这事闹了五日,上京已然一片怨声,户部尚书裴建成了风波中心,顶着一城人的唾沫,龟缩着几日没睡安稳觉了,再闹下去,只怕要触及到陛下的眉睫了,但裴建此时骑虎难下,很难将此事中断,无奈之下,只好轻车便装,前去太子府问策。 白慕熙老远便瞧见裴大人风风火火来了,将手里的饵食尽数撒到碧色的池水里,悠游的红鲤鱼穿梭而来,将河里的水草招摇地串成了活结。 灵珑递上来一方丝绢,他悠然地擦拭了一下手,见裴建入了凉亭正要行礼,他打断对方,“裴大人,南城西墙,你是打算都拆了,建一个难民区招待那些流入上京的外地百姓?” 裴建正有此意,但还没透露出去,没想到先被太子爷知道了,裴建抹了一脑门汗水,跪下来长声道:“殿下,老臣是户部旧臣,京畿人满为患,老臣……” “等一等,”他伸掌,拂去了裴建要说的话,从容地将银紫的衣袍挥洒下,裴建低着头,只能看到那低调而华丽的明月锦下,那一双银白的绣着繁复鸟兽纹理的短靴,他眼睛微瞪,只听太子殿下拂了拂手道,“裴大人也说了,是‘户部旧臣’,那么这事,裴大人若是真想管,早该管了,可竟然拖到了今日。” “老臣……” 白慕熙淡然道:“依孤看来,上京的闲人除了百姓,只怕连官吏们也该查一查了。” 这话说得裴建更是汗颜,“殿下,但事已至此,近日风言风语甚多,老臣怕这事再行下去,难免陛下……” 这种人话永远说一半,只依赖聪明的人自行理解其中意味,幸得白慕熙不算傻,一早猜到裴建此事行不通,定会来求助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