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_第11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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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节 (第4/4页)

有了起色就强撑着早朝,而后又把皇子召进书房大动肝火训斥,加之久病体弱气血郁结,确实容易再结病灶。凡卧病者,最忌反复,时好时坏便往往愈拖愈重,最后再无痊愈之时。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想不到,昔年那个弑兄屠弟杀伐决断的男人,一晃眼竟也到了连生一场气都要危及性命的时候。天理昭昭,人世间的果报之说从来不是妄言。

    “高相也病了。”长街之上四下无人,温雅臣清冽慵懒的嗓音沉沉响在耳畔,忍不住叫人心中震颤,“是真病。”

    叶青羽闻声扭头,他也正同样侧过脸一本正经看他:“年纪大了就容易生病。

    从前老狐狸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一不高兴就爱装病。却想不到,装着装着就真一病不起了,也不知道他在病榻上想起从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是不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其实眼下的事,说穿了不过是看谁能挺到最后。临江王春秋鼎盛,身体康健。

    陛下虽然病重,岁数上比高相小了不少。老狐狸这个年纪,跌一跤就再爬不起来的大有人在。目下就看病床上的两个谁先熬死谁。总之,天家的事一半在人一半在天,尽了人事却还要看天命的。”

    连上朝都三天晒网两天打渔的温少,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何况还是如此大不敬的语气。叶青羽压低嗓音斥道:“别胡说,这是在街上!”

    温雅臣就笑了,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咧着一口白牙满脸无辜:“顾明举说的。”

    叶青羽深感惋惜:“我还道温少懂事了。”

    话音未落,前头迎面走来一个路人,不留心一眼瞧见他们大大咧咧握在一起的手,瞠目结舌。叶青羽窘迫地放慢步伐,温雅臣浑不在意,仰着头把交叉的手指嵌得更深:“青羽啊……”

    长长一声叹息,飞扬在眉梢上的笑意终随着路人远去的背影一同消散了。

    从在飞天赌坊起,两人的手就再没分开过。叶青羽有心抽回几次,还没彻底分开就被他不动声色再捉回去。散场后,他扇着扇子使劲嚷着喊热,撇下温荣,不由分说牵着叶青羽的手,一路脚步不停,横穿了小半个京城。一边走一边东拉西扯,或说或笑或耍宝,话题不定,漫无边际。叶青羽知道他不对劲,自始至终周到配合,默默等着他说到正题。

    “我今天去看了顾明举。”温雅臣的脚步渐渐放得缓慢,声调沉稳,双目平视,一瞬不瞬凝视前方被月光照得发亮的路面,“那家伙还是老样子,我倒有些看不下去。”

    叶青羽跟着他的脚步,一点点踩进那被月色照射出的银白光影里:“温荣告诉我了。”出天牢时,温少不但脸涨得通红,连眼睛都是红的。

    前头的拐角里透出一星黯淡昏黄的光,漂亮厨娘的甜汤摊近在眼前。温雅臣停下脚,用扇子向前指了指:“那里还是顾明举带我来的。”

    就算老板娘美艳惊人,这么破落偏僻的地方的确不像是锦衣玉食的温少会涉足的。叶青羽颔首:“顾大人一向心细独到。”

    “他岂止是心细,简直无所无用其极。顾明举那个人……呵……”提及顾明举他便总是嗤笑,眯起眼撇着嘴,唇角边毫不客气挂上三分轻鄙。只是这一次语调不复轻快,“其实,私下里他从来不沾甜食。”

    那又为什么……心头疑窦丛生,不期然,那夜严凤楼坐在桌前喝汤的情形浮现眼前,叶青羽顿然醒悟,上前一步正要开口,温雅臣仿佛早有所料,扯起嘴角,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严凤楼嗜甜。”谁也想不到,那么刚直方正铁面无情的男人,口味却如同闺中小女儿。

    他在顾明举的书房偷看过顾明举写给严凤楼的信。彼时,顾明举刚进京,喝得酩酊大醉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拽着他的袖子跑来这么个四面漏风的脏地方,若非老板娘明媚如春花的笑脸,温雅臣恨不得一脚踹上他的脸。月上中天更深夜明,万籁俱寂四下无人,小小的摊子上只有他们两个口齿不清的醉鬼。桌上点着昏黄摇曳的烛灯,明明灭灭的烛光里,顾明举面色酡红,紧紧揪着他的袖子,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问:“好喝吗?真的好喝?呵呵,你这么挑嘴都说好,那他也会满意的。”

    那么落寞难看的笑,他都认不出来这是那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顾明举。

    后来严凤楼有没有回信,温雅臣不知道。只是顾明举再不曾拉着温雅臣来过这儿。

    “你说,他们以后会怎样?”这问题恐怕连顾明举都答不了。

    最后一个客人终于也起身离去,老板娘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子,白发苍苍的老伙计闷声不响将炉灶里的柴火熄灭。木桌上的烛灯眼看就要烧尽,灯芯摇摆,明晦闪烁。

    叶青羽上前一步宽慰他:“总会好的。”

    温雅臣回过身,一径怔怔盯着他的脸。

    将门出身的公子,纵然再荒唐顽劣,自小总要学习骑马射箭。比起久居深院的叶青羽,温雅臣足足高了半头。此时两人相对而立,近在咫尺的距离,迫得叶青羽不得不仰头方能看见他的脸,眸光深深,素来低眉浅笑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是一片幽邃暗沉,墨光如许,读不出半点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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