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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不好了。」高昂嗓音打破客栈中莫名沉闷的气氛,一名身穿墨青军袍的信兵「扑通」跪倒在李瀧身前,语调上扬却不失尊敬:「殿下,驻守北面长城的姚将军来信,辽金大举起兵进攻镇北城,姚林军陷入苦战,陛下有旨,命凤翔将军立即率五千娘子军前往安山,并赐能调天下兵马的虎符一枚。」 语落,眾人纷纷望向一旁不远处的长桌,頎长女子一身青衣,清丽面容一派沉静,彷若未闻地执起木箸,举止从容优雅,不见一丝匆忙。 垂头等候李瀧发话的信兵奇怪地循着大家的眼光看去,待见到随意地与娘子军坐在一块的青衣女子,瞠目,讶然:「肖将军!」 注意到大伙的目光,她抬首,笑得云淡风轻,问:「有事?」 信兵惊慌地摇首,「属下不敢。」 韦彧淡然地移开目光,继续埋首于桌上的菜餚,不再言语。 自离开大隋,韦彧已近半月都是这般不冷不热的姿态,对身畔之人一律带着疏离,周身一股饱嚐生死淬鍊的雍容气度,举手投足间尽是慵懒,如高掛天际的银月,琥珀眸子一贯的清冷无波。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李瀧不着痕跡地扫了眼正盯着韦彧失神的叶彣,黑眸闪过一阵复杂,沉默半晌,他开口:「叶将军。」 叶彣起身,目光仍望着韦彧,道:「战事告急,事不宜迟,微臣未时便动身前往安山。」 「好。」李瀧頷首,转身,座位上已没了韦彧的踪跡。 韦彧回到客栈的房间,随意地寻了一处门窗难以见得的角落,扬袍,手拖着腮帮子,抬头望向窗外的天际,清丽面容垄罩朦胧幽光,神色淡然。 脑海中接连浮现俞煊临送自己时的神情,胸口一股不捨瀰漫,轻轻地,淡淡地,她叹气,自以副将之名立于俞煊身畔,两人除了战事吃紧时,鲜少分离这般久。 头疼啊头疼,她对自己眼下这般略显狼狈的姑娘家姿态很是无措。 忽地,门悄然开啟,韦彧睁眸看去,只见叶彣手中捧着托盘立于门外,盘上一袭白底金纹的华袍,「算一算日子,再两日你也合该进城了,这肖家家主的虎袍还是穿着吧!」 「嗯,放着吧!」韦彧口吻飘渺,两双褐眸相对,一深一浅,六年前的场景歷歷在目,孰是孰非,道不清话不明,被亲信背叛的沉重久久沉淀于心,越发酸涩,她也说不上此刻再见叶彣是何感受,问:「还有事?」 叶彣一怔,唤:「将军。」 闻言,韦彧自嘲一笑,提醒:「将军还是改口吧,如今我肖筠已受不起这声将军。」 叶彣红唇微动,思索了半日,艰难问道:「你可怨我?」 韦彧目光凌厉地扫过叶彣,俐落地站起身,大刀阔斧地坐于床沿,口吻不冷不热:「你既已知晓我的回答,又何须再问。」 「我……」韦彧所言,确是她心中所想,叶彣一时哑口无言,失神地凝睇她自幼日夜相对的女子,「我……」 瞥见她腰间的摺扇,韦彧褐眸深幽了几分,口吻轻扬流转:「树大招风乃千古不变之理,当年之事,委实谈不上怨与不怨,可如今我将自己置身事外这么多年,却依然落得这般田地,若不再道声恨,岂不糟蹋了你和太子殿下这数年的惦记。」 韦彧起身,俯视面前这张五岁起便与自己同食同寝的清秀顏容,喉间一声沉吟,冷硬得令人心凉,「将军还是随其他人唤我一声姑娘吧,毕竟终究是我府上出来的人。」 这声将军宛如最锋利的刀刃,划清两人之间的界线。 叶彣目光沉静地望向韦彧,沉默半晌,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轻轻地开口:「好。」 叶彣为北齐忠臣叶忠之么女,五岁那年家遭变故,全家死于天灾,叶彣因习武之缘由,自幼居于安山而逃过一死,后被肖筠的姥姥肖澜扶养。 叶彣与肖筠一同成长,孩提时情如手足,成人后化为主卒,两人联手无数次剿灭来势汹汹的辽金大军,乃是北齐一大传奇。 她曾是她此生最信赖的知己。 「辽金主帅英战擅于进攻,却过于急躁,辽金位于长极山范围进攻不易,东面及北面的驻守的兵力最弱,你不妨从此两处下手,速度要快,趁机烧了北面的粮仓,再拖个一年半载,也就够了。」 叶彣一脚已跨出房门,忽闻韦彧雌雄难测的嗓音幽然自背后传来,褐眸一瞠,难以置信地转首,颤抖地摀着嘴。 韦彧别开眼,定定地凝视案上虎袍,温润嗓音字字掷地有声:「肖家军从未败过,也不能败。」 跟前单薄身躯依旧挺拔得难以撼动,一如当年的英姿颯爽,叶彣垂眸,彷彿她们仍像初时的她与她,镇重地许下一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