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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第2/2页)
栗,在痛哭,在呐喊,沉重得令人喘不上起来。 三岁的皇子毫无背景,生母去世,生父不爱,在后宫便是一道质弱的靶子,人人可欺,能活下来便是命大。 “我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我,甚至连我养的猫都被人恶意溺死放在我枕边。”他平静又冷淡地说着,好似叙述着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直到十岁那年,我在袁相的操作下被封为宁王,去了陇右道鄯州。” 他笑了一声:“当时我身边只剩下旭阳旭日和一个哑仆。” “加上我的猫,七年时间一共死了四十三个人。”他绕着路杳杳散落下来的青丝,看着只剩下一点昏黄圆晕的夕阳,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人,我都记着呢。” 路杳杳发怔。 七年四十三人,一年便是六个人,三岁起的温归远便要经历着平均每两个月就要失去一人的痛苦。 不可扭转,无能无力。 若是十岁那年,他没有去鄯州呢……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 “杳杳,血海深仇让我日不能寐,夜夜难安啊。” 数十人的姓名担负在身上,便连听着这番寥寥数语都觉得窒息崩溃。 温归远沉默着,抱紧怀中之人,骨血奔腾,心绪波动,勒得人喘不上气来。 “鄯州同样是地狱,我是从地狱来到人间的。” 路杳杳睫羽不堪重负一般轻颤,缓缓合上眼,听着他最后的选择。 “在长安,遇上你是意外。” 一夜长相思,迢迢似春水。 五岁那年,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猫,便发誓不再眷恋任何人,贪恋任何物,自此,便再也没有人和物可以牵动他的心。 直到遇到她。 在朱雀大街初见车帘下明亮的双眸,清澈而不惹尘埃,是他深处黑暗中,多年来不曾见到的情态。 马球场上聪慧而冷静的安排,狡黠机智,让他心底蓦地燃起一簇火。 原来每一步都这么合拍,每一句话都能心照不宣,是那么得让人开心。 他不能松手,也不能忍受她离开自己。 那种被迫失去的无奈的痛苦好似在多年后再一次翻腾上来,那一张张模糊的脸再一次清晰起来。 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始终在失去,失去所有的一切。 他的外祖父,他的母后,他的猫,他的朋友,他的仆人,只要他拥有,到最后都会失去。 “殿下打算与我打感情牌?”路杳杳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归远一僵,牙关紧咬,才没有失态。 “若是我不答应呢。”路杳杳侧首,盯着身侧之人的脸颊,反问,“殿下又该如何?” “我也不知道。” 他失魂落魄地说着,那簇火苗在秋风中逐渐微弱,倾天而下的风刀霜剑落在心尖,扎得他浑身是血,痛不欲生。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喃喃自语。 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混乱而慌张。 “我会做花灯。” “我给你读话本。” “我陪你去室韦看花。” “……这辈子我只要你。” 他声音沙哑低沉,痛苦而卑微:“只要你不要走,好不好。” 日光终于落下,百花园中最后的一点光亮彻底消失在两人面前,无人点灯的花园寂寥而空旷,回荡着沁骨的秋风,吹得两人脸颊发白。 “若是我执意要走呢?”路杳杳从他怀中退出,隔着漫天黑暗,只能看到一双浅色的湖泊眸子泛着红意,可又带出一点无情的冷漠。 路杳杳背靠路家,路家是大昇肱骨,是圣人心腹,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她若是真的要离开,他根本无力阻止。 温归远沉默地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好似黑珠入夜,没有被黑夜掩盖,反而泛出一点深邃幽深的光来。 他眼底突然露出一点挣扎痛苦,随即被狰狞强势所掩盖,狠狠逼近她,瞪着她:“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像是一把刀在黑暗中突然开窍,露出血腥的锋芒,带着绝望而锐利的最后反击,把人紧紧抱在怀中,似要融进血脉中。 “杳杳哪里都不许去。” 他凶恶冰冷地说着。 路杳杳疼得直皱眉,伸手搭在他紧绷的肩膀上,却发现手底下是肌肉在微微颤抖。 她倏地失神。 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只被溺死的猫。 年幼的殿下是不是也曾这样不愿松手。 她突然笑了一声,在黑暗中缓缓伸手,抱住面前颤抖的人。 “那殿下做好这辈子都留在长安的准备了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