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_第74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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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节 (第1/3页)

    ***

    闻时第一次看见尘不到的时候, 实在很小, 小到还没进入记事的年纪, 以至那是何年何月、他身在何地、周遭为什么是那副场景,他一概不知。

    那一天夕阳半沉,到处都是金红色,到处都是死去的人。

    尸体堆叠如山, 风里都是难闻的味道,血像河溪一样蜿蜒流淌, 又在低洼处汇集, 有些已经干涸成了锈棕色,有些变得浓稠粘腻。

    闻时从一具沉重的尸体下爬出来,手掌被石头划破了皮。

    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躺着, 不再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围那样寂静,静到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一个。

    他试着去拽身边的大人,但他自己连站都还站不稳当。

    大人怎么也不醒,而他拽得不得章法,跌坐在地, 只抓了满手粘腻腥气的血。大人的手“啪”地滑落在地,毫无生气。他又执拗地爬起来, 再次去抓,却依然无用。

    于是他孤零零地站那里, 张着沾满血的手指, 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听见有人走近。

    那天的尘不到没穿外罩,也没戴面具。只有一件雪白单衣, 一尘不染得像个刚落地的仙客。他垂眸看着地上的人时,有股温沉又悲悯的气质。

    那一眼,成了闻时在这个尘世间所有记忆的开端。

    尘不到拎着袍摆半蹲下来,把他从尸山血海里抱起来。而他就像个假娃娃,大睁着乌黑的眼睛趴在对方肩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看到眼睛酸胀难忍,又热又痛。

    抱着他的人拍了拍他的背,嗓音沉沉地说:“眼睛闭上。”

    他一令一动,闭了眼闷在对方肩头,过了一会儿,眼下的那片布料便全湿了。

    他年纪太小,本不该记得那一天的。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记得那天风里的血味,记得死人的手从他手掌中滑落的感觉,凉得惊心。

    他在记忆开始的那一天,无师自通地懂了生死和悲喜。

    他没有名字,身上只有一把出生就挂着的长命锁,锁上有个“闻”字,应该是家里的门第姓氏。尘不到给他添了个“时”字。

    时者,所以记岁也。春夏秋冬和日月轮转,都在这个字里了。

    闻时小时候身体总是不好,那天哭得太久又受了惊吓,被尘不到带回去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山顶寒气重,并不适合孩童居住。倒是山脚村落聚集、房舍俨然,有热闹的烟火气。闻时最初是被养在松云山脚的。

    但他对那里并没有什么深切印象,因为养病期间睡睡醒醒、反反复复,等到彻底痊愈,四季已经转了一轮。

    按照规矩,他搬到了松云山腰,跟卜宁、庄冶他们其他几个亲徒住在一起。小孩本该天性喜欢玩闹,年岁差别不大的人住在一起,很快就能熟络起来。

    闻时却是个例外。

    他不知道自己生在何时,不清楚自己究竟几岁了,也说不明白自己的来处。像是个无着无落的不速之客,在那几个孩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那段时间尘不到时常不在松云山,一出门便是许久不归,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不过就算他在,恐怕也不会立刻知道,因为闻时不可能说。

    他从小就又闷又倔,并不善于表露和发泄。

    可能正因为如此,那些并不属于他的东西才会在他身体里藏那么久……

    闻时第一次流泻出满身煞气,是在尘不到回来前的某个深夜。

    他被睡相不好的庄冶拽了被子,抵着墙角睡了许久,受了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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