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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潮 第55节 (第2/2页)
只能抬手开一线窗,企图汲取一点清醒,或是生机。 却又分神,听到周岭泉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她单名一个倾字,不是一种鼓励,而像是一种警戒 —— 人不能一辈子倾其所有地活在某种逃避之中。 曾听他叫这个名字太多次,多是床笫间 —— 调情的,动情的,忘情的。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乃至于郑重地说 —— “梁倾... 你走的时候,记得跟我告别。” 这突然的近乎示弱的温柔。 梁倾惧怕得厉害,几欲泪下,只能猛然回身,因不敢看他神情,只能圈住他的脖子,颤抖着闭眼主动献吻给这始作俑者,纷纷情与欲的化身。 颠倒间她被抱起,肉贴着肉,灵贴着灵。 夜色肿胀的深春,玫瑰荼蘼前的浓烈终章。 她想起半年前的冬夜,她也是这样在周岭泉怀中,回头看北城机场的大雪 —— 仿佛她此段人生的隐喻 —— 那些无处可诉的,生离之苦,死别之痛,踽踽独行于人生的寂寥。 全落于他的这个怀抱。 也许因为那一刻过于温暖,她才一再眷恋至今。 梁倾向来是个沉默的情人,而这次她在呼吸间一直耳语周岭泉的名字—— 是信徒的诵念和咒语。催促他将她的身体和灵魂一同占领。向爱和欲的神献祭。 “疼啊,周岭泉。”她只有一只手着力,全然无法对抗他的进攻。 周岭泉顿了片刻,伸手托住她体重,俯身往下,至她脊骨,一节一节虔诚地吻。 —— 唇和骨的互诉衷肠。 有一阵她看向深巷尽头,那光亮的一线,人潮与车流的片影。她与他蛰伏在深巷,觉得这人间好温柔。 可周岭泉是个多无情的人,不给她再多一丝慈悲。 那一线光,骤然在她眼前全然阖上,回到北城那夜,高速路上,他们走向另一个结局。 刹车在暴雪中失灵,无底的深渊,他们与纷纷落雪一同,下坠下坠下坠。 她在他的颈侧匍伏,淌下热泪,在灵魂被绞杀的痛与快中想 —— 这是否为另一种永恒。 - 周岭泉被一条短信吵醒在凌晨三点。 他打开,发现竟是林永菁的短信,问他是否睡了。 室内一片昏黑,被下梁倾正紧贴着他的,像一株植物,汲取温暖。她是背对着他的姿势,他弯头便能触到她脖颈。 周岭泉看过那条短信后,又盯着虚空回神一阵,有种好梦无继的怅惘。 ‘怎么了。’他问林永菁。 ‘我定好了飞机,两周之后。他们说要给我办个farewell party。邀请你来。’ ‘现在不能定下来。公司很忙。有他们给你送行,也是一样的。’ ‘你当然是不同的。’她用英文回。 周岭泉不再回,将手机关机,放回了床头。午夜睡眠中断后,人会陷于一种可怖的清醒。 港城里关于他感情经历的揣测因林永菁而起。她向来是那种不讳言私事的人,后又不断被人咀嚼,传递,再加工。 偶尔有人找他求证,他亦只觉得事不关己,懒得澄清。 林永菁于他是个过于复杂的符号。 伊甸园枝头最鲜艳的苹果,欲望之初的化身,却一定伴随代价 —— 她收集情人似收集战利品,而他不过是她战利品之中常常擦拭的那几枚。 他觉得自己也许迷恋过她,但未必是种真诚的迷恋。 他们互为战利品。 少年时代他也许迷恋她的□□和无遮拦的美丽,但更重要的是 —— 他迷恋于这曾经只能在水底仰望的高岭之花终于开败在他身下。 那种征服的荣光。 高中后他离开港城去伦敦求学,也曾接受过一长段时间的心理辅导,谈起这段关系,他的心理医生曾将其总结成一段探索式的,自我确认的,但是却过偿的,不健康的亲密关系。 他不是一个蠢人,懂得及时止损。 那几年人际关系不再局限于从前那个小社会 —— 其实可以找到比林永菁更懂事,且单纯追求□□快乐的伴侣。 只是他始终兴致寥寥,难以找回少年时代的饥饿心情。 也许是那些年急速膨胀的事业追求足以用来填充欲望。 至于他回港城之后为何又与林永菁有一阵交集,这倒又是另一重动机 —— 更多是为了祛魅。 再次跨入同一条河流,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已能从容渡过这条河流。 他们平时都没有留宿的习惯,通常各自回住处。 只有一次,那时林永菁刚短暂回伦敦,处理与前夫的共同房产事宜,回来时直接来找他。 周岭泉洗漱穿戴后周到地为她拉上窗帘,踱步至窗边,见一轮诡异的全月,悬于一望无际的天幕。 他止住动作,接受一种审视。 半晌过后走回床边,俯身取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林永菁未睡,趁他低头,缠上他手臂。 她问:‘今晚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