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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忧鬱症又发作时,吴易然总是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好像再把自己抱紧一点,战慄就会没那么明显。 就这样紧紧环抱自己,又过了十分鐘,这已经是第五个十分鐘,终于感到死亡的威胁减少了一些,他筋疲力尽的倒在辅导室的墙角。 「这种状况是第一次吗?」辅导老师问。 吴易然微微点头,他连说话的力气也全然尽失,像没关好的水龙头,水涓涓的流出,最终流失掉一整桶的水。 「下次回诊跟医生说说你的状况,明明感觉要好起来了,怎么又掉下去了呢?」辅导老师也十分苦恼。 「这就是薛西佛斯式的轮回啊。」 希腊神话中,薛西弗斯被惩罚将一块巨石推上山,而石头到山顶后会翻滚回原处,他将永远重复着推石头的行为。虽然薛西弗斯深知推石头的无意义,但他坚持着,他以此作为对诸神和命运的反抗。 他也正与忧鬱症做反抗,三年下来,他深知一个道理:「只要相信,就已经是在好起来的路上了」儘管病发的他们,可能连当初的信念及承诺也忘却。 在这名为「生命」的游戏中,虽然偶尔还是会想暂停某个糟糕的瞬间,也曾经试着登出游戏,但他仍在这游戏中战斗。 他总抱着一个承诺,和一颗总是善良为人的心,在生与死的分界痛苦不堪。其实他是多么的爱那个女孩,也放不下宥然,就因为他们紧紧系着与他的羈绊,他不敢就这么轻易离开。 原本就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离开,不扯进任何人,于是刚开始拼了命的摧毁与人的关係,不想让他们承受失去的痛,不让自己成为累赘,然而后来才知道无论如何,还是有人爱他,爱那个连他都讨厌的自己。 「你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吗?」 「要。」吴易然闭目养神。 「好,有事再来隔壁找我。」辅导老师叮嘱后走出辅导教室。 教室是密闭的,没有一扇能透进暖阳的窗,只有一张沙发,空气是冰冷的,嗅不太到刚才有人存在的气息。 像医院保护室一样。 他最终还是被关在这里,易然轻轻叹气。 回诊时把那天他所有的痛告诉医生,医生说那是恐慌症和社交恐惧,看着病例单多出了两行字,吴易然并没有讶异太多,只是轻描淡写的表示知道了。 心情还是有点鬱闷,他绕到林语忻的病房,开门进去却让易然顿时愣住。 今日的他比以往更加憔悴,病床上传来轻微荏弱的声音,阳光明媚的照在她的脸上,她变得更加消瘦,瘦小的身子在偌大的病床上,轻轻的吐息。 「你来了。」才刚讲话,便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感冒了?」 「医生说,心律不整会让抵抗力变弱。」 易然的视线落在桌上的药盒子,五顏六色的药丸和插在手上无数的针孔,她怎么能忍受这种折磨? 他拿起带来的苹果,握着小刀专注的削着。 「你别削了,我吃不下的。」 易然没有回话,儘管他什么都知道,还是得做些什么让自己试图平静。他没敢看毛帽下的头发,是否稀疏的快要变成荒芜的沙漠,也没敢看她的眼睛,因为眼里满是脆弱。 这么痛苦的情况下,林语忻竟然还保持着温柔。 「易然。」她轻唤。 「嗯?」 「我们都不要再讨厌自己了好不好。」 吴易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的看着林语忻的胸口,那个心脏有些缺陷而瑕疵的位置。 「我爱你,但我想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那个连你都讨厌的自己。」 「我曾经也是那么讨厌自己的身体,心脏病就像颗未爆弹,时时刻刻都在崩溃边缘,死亡压的我喘不过气,可是啊,儘管世界那么的不温柔,无法待我如初,我还是要好好爱自己啊。」 人间不值得的时候,就让自己成为值得吧。 「还想念吗?」吴易然淡淡问了一句。 就这么几个字,林语忻也知晓吴易然想表达的意思 「还想念,很想很想。从来就不是放下了,只是暂时成功战胜了悲伤。」 「时间不能让自己止痛,也不能忘记痛,而是渐渐的习惯痛。」 吴易然滚烫的泪水落下。 「易然,别哭。」这是第一次吴易然在他面前落下了想念的泪水,她只是伸长手,替吴易然将眼泪抹去。 别哭。 我爱你,但我想爱的是你的灵魂,不是那个连你都讨厌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