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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梦令 (第2/3页)
已是暗沉沉的。 “怎的不给姑娘房里点灯?” 小厮忙道:“姑娘睡了。” 裴容廷顿了一顿,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说什么,多看了那房门一眼,倒仿佛有点委屈似的。 这时辰也不晚,他着急赶回来,她就不等着再看他一眼? 虽这么想着,到底没舍得打搅她,一路顺着廊下走,随口问:“姑娘几时睡下的?” 小厮道:“回老爷,就才睡下。” “晚上吃了甚么?” “吃了半瓯子粳米粥,两叁筷子清炒河虾。” 裴容廷还等了半刻,却也没听着下文,瞥了一眼小厮,那小厮忙垂手道:“不瞒老爷,就这些了。” 他听说,顿住了脚步,一时心里有气,却又像终于寻着了合理的借口,有了些底气,转身便往西厢房走。自打帘儿进去,高深的堂屋,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见,只有月光照在脚下的一片青砖地上。 深处忽有人问:“是谁?” 裴容廷听见床帐内的窸窣,女孩子询问的声音紧张而细小。还不等他回应,早已经有丫头端了烛台进来。影绰绰的光,照亮了彼此的面目,他带了些月下的清辉与风露,而银瓶起了身,坐在床上,一手撩开幔帐,一手护着前襟。她已经卸了钗,乱挽乌云,胭脂水粉都洗掉了,一张清水脸儿,两弯眼睛睁得圆圆的,映着这融融月色,愈发白嫩欲滴。 只这一眼,便让裴容廷今日吃过的酒气一下子全泛上来。 他神思一恍,眯了眯眼睛,忽然微笑了:“得亏我不是狐狸托生,不然怎能忍得把你留到今日。” 传说中狐狸最爱吃剥了壳的白水煮鸡子儿。 这话带了些孟浪,并不像平日那个淡漠持重的裴大人。银瓶也闻见他身上似有似无的酒气,忙起身道:“大人想是有酒了,还是先吃一碗浓浓的茶解解酒罢。”她从前往外头供唱,见到男人们的宴席都散得极晚,或者有与粉头看上眼的,当夜便借主人的客房共度春宵,因道,“奴不想大人今日回来这样早,就先睡下了。大人且等一等,奴这就往茶房里——” 银瓶就要去摸索着穿大衣裳,却被裴容廷拽住了。 他也坐到了床上,揽着银瓶,恨声笑道:“你属泥鳅的是不是?谁叫你溜了,小鬼头,我还没审问你呢。” 银瓶被裴容廷的反常镇住了,一时脖子发硬,任由他搂着,又听他道:“我问你,今儿晚上怎的不好好吃东西,可是厨房敷衍你——” “不,不是的。”银瓶忙摇手儿,“厨房送来的是极好吃的,只是奴吃不下…” 这也是实话,勾栏里的瘦马,削肩楚腰都是饿出来的。银瓶初到花楼时也夜夜饿得难受,往厨房偷吃食,狠挨了两顿铁笊篱,便再也不敢了。到现在,习惯了饥饿的滋味,让她多吃两口,倒像逼她犯法似的。 “没的胡说,人不吃东西,如何滋养精神气血。”裴容廷知道从前的婉婉是最馋嘴的,因此轻轻斥了一句,也不再多说,只吩咐门外道,“摆下桌,叫厨房熬碗银耳百合粥来,少搁些白糖。” “嗳,大人,大晚上的,奴真吃不得——” 裴容廷挑眉望着她笑:“我来喂你,你也不吃么?” 银瓶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儿,忽然听见窗外一阵窸窣。 原来是外头起风了,窗外有一枝不知什么树的枝子,沙沙摩挲着窗纱。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在夜色下,树枝与茜纱,它们像说悄悄话。一会儿凑在一起,轻声低语,絮絮缠绵,一会儿树叶子又被吹得摇摆,离开了窗纱,徒留它孑然一身,只撇下一个曼妙的倩影。 裴容廷不免想到了他和银瓶。 人间世,离合聚散,原来也并不是仅仅折磨他一个。 他觉得头脑略有一点沉,合了眼睛,默然片刻,忽然低声问道:“你闻到什么香了么?” 银瓶道:“奴才洗脸时点了棒香在地上,老爷说的可是它的气味?” 裴容廷思虑了片刻,轻轻摇头又道:“不,应当是花香。” 银瓶懵懂,认真嗅了一嗅,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微笑道:“奴知道了,是窗外的桂花罢!”她才要抬起头,却感到一阵带着酒气的温热。她茫然愣住了,心里只是乱跳,直到那气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