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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第3/3页)
钰心里也有所预期,便从善如流道:“是,先生。” 叶老先生点点头,叫一个小伙计来看店,带着谢良钰和叶审言去了后堂。 后面果然别有洞天,院子的纵深不知是谢良钰他们那个的多少倍,青竹掩映、梅兰环绕,一间古朴的小屋正掩映在花丛之间,门上悬一块文魁匾,里头布置简单干净,正对面的墙上悬挂着“静水流深”的红木匾额,字体遒劲端整,显是大家之风。 房中已有两块小案,叶审言自然地走到其中一块后面坐下,谢良钰便坐到另一块后头去,垂手恭谨地望向前方。 叶老首先问道:“方才正听见守拙问你,可曾取字?” 这个时代的人通常弱冠取字,谢良钰原身才十七岁,又出身贫寒,理论上应是不曾的,可出于对前世的一点点留念,他自己心中却对这要跟随一生的表字有些定量。 倒可假托那位子虚乌有的“隐士”之名。 谢良钰脑子转得很快,在走进来时便已经想好了说辞:“回先生,学生曾跟随山中隐士学习时,那位老先生曾言‘山堂’二字,虽非正式赐予,也无师徒之名,但……” 叶老点头道:“长者之言,理应承受——山上之明,堂下之阴,以所见知所不见*,你的这位先生,所寄甚远呐。” 谢良钰:“……” 他还真没想那么多,可要这么一解释,似乎也没毛病。 谢良钰既已有表字,叶老便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他在自己的几案后正襟危坐,语调不疾不徐:“你们两个,基础应该都不错,守拙去年已过了院试,至于山堂——明年下场,如无意外,应也能得秀才功名。书本上的东西便不与你们细讲了,死记硬背,过院试容易,可若到乡试,却是远远不够的。” “四书五经,重要的是要彻底了解其中精义,”叶老说道,“并且做到融汇贯通,使经义句章如使指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到了考场上做题破题的时候,才能不考官如何刁难,都圆融如意。” 叶审言举了举手:“可是先生,您既说师弟院试无碍,那之后正试,我们也不会再需做小题啊。” 他所说的“小题”,便是所谓“截搭题”。因为考试题目只能从四书五经里出,法律又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剿袭”,于是,若是考官出到前人曾写过的题目,而考生又正好背过,便只需将所背时文默下来即可——能作为程文的都是前代大家所作,还需担心过不了关么? 但这样显然有悖取士原则。可四书五经就那么多字,随着时间的流逝,想从中找出不与前人相似的题目越来越难,便有考官别出心裁,将两个全然不同的句子各截一半,拆开了揉碎了,再搭在一体组成新的句子出题,这便是“截搭”。 到了后来,国家便也默认了这种做法,只是规定“正考必出大题,预考可出小题”——乡试以上等级的考试便称为正考,便不能再出截搭题了。 所以,正在准备乡试的叶审言对祖父的话,感到十分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吕氏春秋》:有道之士,贵以近求远,以今知古,以所见知所不见。故审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 第37章 叶老瞪了孙子一眼:“你当习作八股,只要把四书五经背熟,再练练格式,便能写出令考官耳目一新的文章了吗?” 叶审言:“这……” 自然是不能的,自古以来在科举一道上蹉跎摆手的多少读书人,哪个不是皓首穷经,从蒙时便念诵经文,读《大学》定规模,读《论语》定根本,《孟子》以观其发越,《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除此之外再读五经,这十几年下来,别说四书五经上那数十万字,便是加上前人注解,浩浩汤汤,只要打好基础肯用心,也都早背得滚瓜烂熟了。 但背诵只不过是作好文章的第一步而已。经文盈于口齿,随口引用自然如使唇舌,是作文之本,而熟解其经义,将圣人之道烂熟于胸、融于骨血,才能引其发源,开始谈破题写作。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真要做到,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比如说……谢良钰现在,别看他坐在那里和叶审言一起听课,似乎真的“基础牢靠”的样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便是连熟读四书五经,都还远远没有做到呢。 脑中的书库虽然可以随时翻阅,可到底不如自己用心记下的用着方便。 “老夫这里别的不敢说,但书是很多的,”叶老捋捋胡子,缓声道,“正试之后确实不会再有截搭,但不论大题小题,要做到破题,其道理并无不同——若是真才实学,再偏难的截搭也不会难得住你,可若只是死读书,便是一句‘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也思不及深意,作不出新意,更不可能让考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