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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第2/3页)
他不记得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 全然陌生的环境,屋内又没有什么可以让他防身的武器,辛鸾一时如临大敌,警戒地掀开身上的被褥,后心贴上茅草泥土糊着的墙壁,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而那一方深蓝色的布帘子,在他的屏息中,轻轻地被一只大手撩开。 来人的脸辛鸾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并不熟悉,辛鸾谨慎地看着他,只见此时他已经换掉了禁军明光鱼鳞式的铠甲,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干净的牙白色的粗布衫,腰上和襟前都缀着扣袢,于无灯的茅屋中,显出沉暗的檀木色来。 那是辛鸾第一次与此人对视。辛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个人,那人有一双安静极了的眼睛,他看着他,率先能想到的只是父亲温室殿里摆在边角的定窑瓷——王庭所有的器件都涂绘怒彩,偏偏只有那盏瓷是全然的釉白色。 高岭之土要历受多少千锤百炼才能脱胎,它偏偏不肯调出一丁点的颜色,只取矜持克制的牙白。若不是辛鸾亲手摸过,靠近过,就连它瓷身上精细的釉刻都是无声的。 辛鸾在那没有恶意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离开墙胚,克制地朝前挪了挪。 于是,那人撩起前襟于他面前半跪了下来,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殿下,卑职邹吾,还记得我吗?” 第24章 惊山(2) “我记得你。” 昏暗无光的茅屋里,纸糊的窗棂漏进雪的光亮来,辛鸾张了张嘴,说出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完全哑掉了,干涸紧涩的喉咙像是洒进了一把砂,他每个字都要用力地厮磨出来。 而就在同时,辛鸾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混乱的脑子还在想那是什么,下一秒又鬼使神差地猜到那是人血的味道——眼前人一定杀了很多人,现下虽然换过了衣衫,净过面,可那浓烈呛人的血污味还是没有办法掩盖。 辛鸾紧绷的神经又狠狠地吊了起来,他盯着眼前高大陌生的一个人,猛地意识到眼前人如果想对他做些什么,他没有一丁点的办法来反抗。他声音在颤,像是只受惊鸟雀,慌乱地发问,“这……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眼前人看懂他的恐惧,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默着轻轻调换了姿势。 雪落下细细的声响,黑暗中,邹吾从半跪转成蹲在辛鸾眼前,伸出粗糙多茧的大手,稳稳地盖在了辛鸾的膝盖上——明明是和天衍帝一般的成人身型,矮下身也依然充满攻击性,可邹吾没有犹疑地在辛鸾面前蹲下,仰着头看他,轻声道,“殿下,别怕我……”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辛鸾不敢动,只感觉落在他身上的手钢铁一般,触碰他时又有股令人发抖的翼翼的小心。紧接着,他继续问他,“还记得你昏迷前,你哥哥的嘱托吗?” “记,记得……”辛鸾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轻声低哑道,“他,他让我去西境我舅舅那里……” 辛鸾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仿佛陷入了某种空洞的看不见的痛苦,他颤声道,“可,可为什么?是……贼人杀进城了吗?有很多人吗?我爹爹当年打神京还围城半个月,这一次……怎么就连预兆都没有,就打进了王庭呢?” 邹吾掌心下的膝盖在簌簌地发抖,那颤抖从辛鸾的肉身上传来,一直蔓延到他的声音和四肢百骸,邹吾有一瞬间感觉他这样娇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剧烈的觳觫战栗。 “殿下!”邹吾手上用力,及时地抓紧了辛鸾的膝盖,强硬地夺走他的注意力。 他看着辛鸾的眼睛,像是怕他听不懂一样,一字一句慢慢对他说,“别问那么多,好吗?您先随我去西境,等神京安定了,你哥哥……自然就来接你回家了。” 邹吾无法解释那一刻他脱口的谎言,可能是怕这样危机时刻横生枝节,又或者是出于某种他心中不知名的恻隐,他几乎没有犹豫,就这样的开始骗他。 辛鸾颤着尖细的嗓子,“所以……是开始打仗了吗?” “……是。” “……是腾蛇氏作乱吗?” “……是。” 若家破人亡已是定局,腾蛇外族的复仇,远比亲人的背叛容易接受太多太多,邹吾沉暗着一双眼与辛鸾对视,黑暗中坚定地一字一字地回答他。 可辛鸾却仿佛没有被他的坚定打动,他忽地面露悲怆,猛地抓住邹吾坚硬粗糙的大手,绝望道,“那我爹爹,我爹爹……是不是死了?” 他的手又细又软又冷,满目祈求地看着邹吾的时候,邹吾的心都跟着一颤。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晚,这个十四年身在云端、不知愁苦的孩子,一夕大变后于破陋的茅屋中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哭腔,可浑身却呈现出了一种极其痛苦、极其僵硬的姿势,好像一个回答,就能从内部将他彻底地击碎。 可邹吾真的瞒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