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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第3/3页)
我封四君,中土平坦四方戍卫,西方山川连绵守其险,南方踞江守其富,只有北方孤贫苦寒,偏偏邻近蚩戎,干系重大,非大将不能守也。谁都知道北境天珍地宝、奇珍异兽颇多,行径甚至广于我直属的东方棘原四千五百里,可为什么除了闾丘没有人愿意回去?诸位说要为我建造宫殿,说为君父解忧,说义不容辞,可当年北境空虚,又有几人敢说一句要守住我北境防线,叫蚩戎再不敢踏上我们的土地?” 天衍帝声音并不激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温吞吞不辨喜怒,可偏偏一些大臣坐在各自的坐垫上听着,纷纷都有些不自在了。帝王的目光在将军和臣子的脸上一一扫过,目光所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动静。 天衍帝娓娓道,“这殿上许多人大概是没有去过北方,北方的风不像这里这样的和软,刮在脸上是挟着风沙的刀,人在那样烈风中蹉跎,老得也格外的快,前年闾丘忠嘉入京觐见,他一身战衣还是当年出征时的甲具,可是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力战百人的勇士——孤原来想着,忠嘉他明年过了六十五,该赐他致仕了,北方苦寒,就叫他回来东方棘原养老,年赏不必多,禄米千石就够他这老头安享晚年,待他寿终正寝,自有我儿旌表他忠勇壮烈……” 帝王低沉的声音带起宽厚的堂音,辛鸾心中一颤,敏锐的抬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认为父亲老了。 可天衍帝落在儿子身上的目光只有一刹,帝王便划开目光,走出御案。他威武的步伐风一般拉开他的锦袖黑氅,带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辛鸾攥紧拳头,目光灼热,只见父王对着满殿的臣子朗声,“祖宗的规矩,孤不会改,朝议的定罪,孤更不会改!就像太子说的,北境十五年强敌不敢南下,闾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闾丘已死,闾家军队覆没,河朔以他为愧,诸位,你们该放心了,也该收手了。” 仿佛是金铁的低鸣,一席话卷起臣子心中猛烈的风暴。 天衍帝没有再等群臣的议论,一手叩在御案上,“传我王令。” 秉笔的内监于丹樨下跪倒。 “闾丘嘉祥因狱法山之过,一脉籍没抄家,永不任北境之主,男子逐出神京,三代内朝廷永不录用。” 帝王金口玉言,一字一句震得人心口激荡。 紧接着,天衍帝道,“然孤念闾丘多年功高辛劳,以其‘忠嘉’之名赐名北境忠烈祠为‘悯嘉寺’,同时准太子所请,待闾丘二女成年,千金为聘,做我高辛氏的儿媳。” 作者有话说: 【1】梓童:王后 第13章 手足(1) 夜里雪下得愈发的大了,天地都混沌。 王庭西苑因着是几十年的禁宫,入夜之后十分安静,只能听到落雪的簌簌声,段器陪同着辛鸾站在温室殿外的宫墙根儿的阴影下,安静地朝着东边儿望着,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宫外铳炮的鸣声,想来神京的百姓兴致很好,宫里的宴席都散了,他们还在庆祝。 这里是天衍帝入秋后移居的寝殿,辛鸾今夜问过父王的安,没有急得回东苑,而是没有声张的等在殿外,为了不引人瞩目,还特意选个个阴影死角。 段器习武多年,目力极佳,他看着东边的御道眼波一动,“殿下,来了!” 辛鸾哈着气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厚底靴踩着新雪向外张望,果然,他看见一列禁军一列内侍簇拥着一顶抬舆而来。内宫中有特旨赐乘抬舆的人不多,他认出人来,立刻面露喜色地迎了上去。 而领着抬舆的小内监眼见着陛下的寝宫近了,冷不防僻静处突然拐来太子殿下,惊了一番,刚想行礼,只见那个被白狐狸氅子裹得像个丸子一样小人儿,一步一脚印地走上来,粉妆玉砌的小脸上忽地露出笑意,伸出手指先在嘴边嘘了一声。 小内监的膝盖打着弯儿,喉咙里刚要唱出来的“殿下万安”忽然不能确定要不要喊出来了。 抬舆里的人耳里极佳,闻声威严的声音顷刻间传来出来,“什么事?” 内宫里的人似乎对抬舆里的大人物多有惧怕,小内监停下抬舆,瞪着眼左顾右盼。 辛鸾笑嘻嘻地答,“叔父,是我。” 抬舆里沉默了一刻,紧接着,刚刚不近人情的声音和缓起来,隐隐还带着融融笑意,“就知道你会在哪里等着。”说罢,轿帘被人从内部掀起,济宾王弯腰走了出来,甫一照面,他仍板着脸,“阿鸾,刚才在长信殿上胆子不小啊,在一班老狐狸面前耍心眼,你父王的话也学会顶嘴了。” 辛鸾才不怕他,罩着宽大的风毛帽,嘻嘻笑着上前去扯叔叔的袖子,让他走过来些。 济宾王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立刻招随驾的钟叔来,钟叔会意,送上一包沉甸甸的小锦囊。 那小锦囊里装的是实打实的金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