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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 第60节 (第3/3页)
用作看书罢了。” 盛席扉哈哈大笑,可笑完了依旧不饶地看着他,一定要他给出一个真心的答案。 秋辞用微笑挡在嘴前,闭口不言。可盛席扉孜孜不倦地看着他,让秋辞最终还是败在他的眼神里,“一个人自己待着的时间比较多,又有很多事想不明白,自然就会自己去找答案了。” 盛席扉一针见血地问:“找答案?什么问题的答案?宇宙的起源?人生的意义?是这类哲学、科学问题的答案吗?” 秋辞忽然有些害怕了,怕他对自己的好奇心是源源不断的,赶紧生硬地转换话题:“你现在怎么老提哲学?我记得上次一说philosophy你还显得挺抗拒的,表情一下子特别夸张。” 盛席扉显得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当时的表情?” 秋辞没想到问题又回到自己身上。他不由又局促了,点点头算是承认,但最好还是解释一句,以防被他猜到自己总在过后回味和他聊天的那些瞬间:“因为你当时的表情看起来太好玩儿了。” 盛席扉也不好意思了,“我是从小被思想政治课给弄怕了,以为哲学就是那些枯燥的东西。” “那是两码事。” 盛席扉谦逊地表示赞同:“是是是。说起来,其实我也看过一点儿哲学,笛卡尔,海德格尔,这些人。机器学习最初也是有哲学基础的,我也去了解过一些,但是要让我系统地去看那些大部头我就不行了。” 秋辞笑了,对他提到笛卡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你首先知道笛卡尔是数学家,然后你才信任他。” 盛席扉也笑了,“是。” “但是你知道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是属于唯心主义的。我猜你是瞧不起唯心主义的,我猜你还认为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盛席扉扬了下眉,像是心里一根弦被他拨动了,那振动一直传递到眉毛。 “你的‘思想政治’课是怎么区分唯物和唯心?” “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就是唯物,个人意志属于唯心?” 秋辞有些坏地笑了,“可是很多时候人都没法凭自己的意志去改变自己心里的念头。比如我现在有一部分意志告诉我,最好不要这样反问你,不然显得是在卖弄,不礼貌。可是我又实在忍不住想逗一逗你,那你说我的念头是唯物的还是唯心的?” 盛席扉又扬了下眉,也笑了。他有时候会想秋辞,即使觉出那种“想”不合理,也停不下来。那这“想”是唯物还是唯心? “看,很多东西都不是不假思索的理所当然。哲学就是把那未加思索的东西摊开了、扒开了来看,让人看到更多的世界。”秋辞冲他摊了下手,像是给他展示一个新的世界。盛席扉看到他手心里细密的掌纹。 秋辞看眼天空,月亮周围仍有淡淡的云彩,天空有些地方露出极为浓郁的深蓝色,有些则仍被云覆盖住。 “你知道庄子的《逍遥游》吗?里面有一段,‘天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庄子在两千多年前发问,我们看到的天空的颜色,是它真正的颜色吗?还是因为它的高远,让我们看到蓝色,但实际上不是。” “你读这些句子的时候会感到惊奇吗?庄子不知道光的散射也不知道地球和宇宙的关系,他只是凭着他人类的角度,从自己的生活中思考出这种真理。这就是一个非常激励人的例子,让人觉得,即使我们的视角有限,即使我们真的是在玻璃缸里,即使彼岸完全未知,只要我们动用智慧,肯探索,就能窥到无所至极处的一点颜色。” “我觉得,我们看书也好、向人发问也好,哲学也好、科学也好、甚至禅宗修行也好,其实都是在以有限的视角去探索更高远的道理。我们人类始终热衷于探索宇宙、探索海洋,从星系到电子云,从神灵到万物,也不过是想知道我们究竟处于一个怎样的世界,是想知道我们究竟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可能这些问题归根到底仍是一个问题,就是‘我’的问题。” “虽然我们说人可能是没有自由意志的,说人也不过是分子组成的,‘我所见’不过是光学的作用,‘我所思’也不过是电流的作用,可还是觉得欠缺了点儿什么。可能是不甘心,觉得总不会这么无聊吧,也可能是‘其正色邪’的直觉……也许直觉才是对的,谁说得准,谁能知道……你说呢?” 盛席扉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他只要安静地听着就好了。秋辞那么羞涩地把自己藏在各种人名的后面,可最终也被他抓到一缕真实的形象。 “你爱看书,还爱看电影,是吗?”他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