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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 第45节 (第2/2页)
在与季别云重逢的那一刻起,自己那未掺杂一丝欲求的本心就变了。 变成什么了呢? 观尘又记起雪中红梅,少年满身的血迹比红梅还要浓艳,带着温度,刺进他冷了许多年的身体之中。 正如同现在。 他体内仿佛流动着季别云滚烫的血液,正隐隐沸腾,难以冷却。 五月初的夜里是有些凉的,戒堂里尤其幽冷,观尘却丝毫感觉不到。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正前方供着的佛像。那尊像隐在黑暗中,他只能勉强看见一个轮廓,却似乎能猜到佛像的眼神。不再是慈悲,而是嘲弄与斥责,要他脱了这身僧袍,舍了僧人这个身份,以免污了佛寺庄严。 观尘就这样煎熬地跪着。 不知跪了多久,终于听得屋门传来响动。 清晨的曦光从门缝里照了进来,正好落在那尊佛像上。 观尘愣愣看着,听见迟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慢慢靠近。 大病一场的觉明禅师拄着拐杖,蹒跚地经过他,停在了供桌前,背影佝偻。 “师父。”观尘开口时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年迈的住持微微侧过身子,一双堆叠着皱纹却依旧清明的眼睛看向他。 “想了一夜,都想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个情节了,激动搓手,下一章就第三卷 啦 # 第三卷 惊雨 第52章 勘不破 屋外虫鸣鸟叫,一片生机。 悬清山的静谧与清幽却没能延伸进戒堂内,此处只有陈年木头的腐朽味道。 观尘开口答道:“弟子在想,观尘这个法号弟子配不上。” 觉明禅师突然咳嗽起来,扶着桌角,苍老的身体每颤动一次便让人觉得快要坍塌。 观尘捏紧了佛珠,想要起身搀扶,却听得老人艰难道:“跪着。” 他便一动不动地继续跪在原地。 片刻后,觉明禅师终于止住了咳嗽,喘着气问道:“你还惦念着慧知这个身份,是吗?” 观尘不言。 “你的确有慧根,不然当时我也不会寄予厚望。”老人说话很慢,语气平和却字字诛心,“可你聪慧有余,心性不净,故而我给你取了现在这个法号,要你观红尘,勘自性。” 觉明禅师痛心道:“但是你勘不破啊。” 观尘浑身一震。 是,他勘不破。 他知道要明心见性,要六根清净,大多数佛家经典他倒背如流,甚至还能对旁人讲解其中深意。 那些道理他都明白,但他做不到。 老人咽下那股痛心,缓了缓才道:“你年前以修缮佛寺为由去了一趟灵州,带回来一位少年。那少年虽姓季,可我也能猜到,他与柳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观尘没说话,默认了。 “你也曾在灵州生活过,我便是从那里把你带回悬清寺的,你应该记得。” 觉明四年前身体还硬朗,想在圆寂前再去世间红尘里云游一遭。途径灵州时借宿灵东寺,那时候的灵东寺已经破败,他看中了十五六岁的慧知,不忍如此良才被埋没,把人带回了悬清山。 他那时只知慧知与当地都尉一家有关系,却并未深究。只因深究过往无益,只会带来更多牵绊。 “我那时候是如何对你说的?”老人问道。 观尘几乎不用回想,那几句话他早已牢记于心。 他沉声道:“您说过往之相皆为虚妄,未来种种亦多阻碍,要我以心观尘,莫有所住。” 那根拐杖被举了起来,末端抵住他胸口。 觉明禅师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那你这些年又是如何做的?” 力道虽轻,观尘却觉得心口一痛,连灵魂都被重重诘问了。 他这些年修炼了一层悬清寺大弟子的皮,外人看来,他沉稳通透,行事妥当,是下一任住持的最佳人选。 可他清楚,自己始终挣扎着。 观尘的佛缘来得并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是命运的勉强。 他还是赵却寒时,从出生起到十来岁上,得到最好的东西便是这个名字。 一听便是书香人家给孩子取的名,实际上他的出身如同路边尘泥般低贱。 父亲沾了赌,早把家里败光了。赵却寒是家中第四个孩子,出生的时辰不好,被隔壁村算命的批了一卦,说他克父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