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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 第42节 (第2/2页)
一团轻柔的云雾之中,从灵魂到身体都被温热的水汽包裹着,那些水汽试图从他眼眶里流出来,却被他忍了回去。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光亮,只是眼圈微微泛红。 季别云不想再去猜观尘为何待他如此了。 是旧识也好,新人也罢,或是因为别有所图,他通通都不在乎了。 他陷在了观尘为他编织的网里,一张温柔而坚实的网,足以让他在里面卸下所有防备与伪装。 不想割破这张网,于是他主动收起了所有攻击性,打消了所有疑虑。 年少动心起于一瞬。 可他偏偏对着一个和尚动了心,还是在充满血腥味的刑房之中,一切都荒谬得可笑。 然而季别云还是笑了起来,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毫无负担地笑,眼角都透出喜悦。 他按捺着平生第一次的悸动,竭力装得平静,实则指尖都在轻颤。 “好,我收下你的许诺,别反悔。” 作者有话说: 叮,小云的动心密码终于被输入正确了! 另外标注一下,“忠臣危死于非罪,奸邪之臣安利于无功”引用自《韩非子》。 第49章 诉状 季别云这一天过得艰难,一颗心在担忧与悸动之中来回跳动,夜里也没能睡好。 他闭着眼,翻来覆去地回想白天的情景。 眼前一会儿是雪地里提灯而立的妖僧,一会儿又是悬清山上的佛殿。不受控制的思绪让他累极,睡着之前的最后一刻,他破天荒地想,自己上辈子不知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会在家破人亡之后又喜欢上一个和尚。 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将他吵醒的又是一阵拍门声。 上一回被这样拍门,还是在宸京时皇帝召他入宫问责。那次的记忆太深刻,导致他这一回也莫名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季别云甫一打开门,就见到了一张长相忠厚又喜气洋洋的脸。 戴副尉直接上手,握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人来了!” 他的零星睡意也被晃没了,匆匆忙忙往楼下赶,一边道:“让他们去府衙,顺便让人在城内敲锣打鼓,就说让大家去府衙看热闹。还有,把谷杉月也带过去,不过别让她露面。” “别急啊,”戴丰茂跟在后面嚷嚷,“还有一件好事没说。” 季别云猛地停下脚步,揉了揉脸,做好准备之后问道:“什么好事?” “来的人不少,三位县令外加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后面还跟着三五十个百姓,而且他们还带了诉状!”戴丰茂一口气说完,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少年长舒一口气,转头继续下楼,嘴里还不停念着“幸好”。 戴丰茂伸手探出栏杆,对着楼下的弟兄用力挥了挥,“走走走,咱们离回京的那天不远了!” 季别云却突然停了下来,笑意尽收地转身,看得戴丰茂一愣。 要骂人还是要跟他打架?他又说错话了吗,就算真说错了他也打不过啊,怎么办? “你去知会一声观尘大师,让他也去。”季别云郑重其事道。 戴丰茂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他入行伍多年,没能上战场杀敌,反倒天天目睹这些糟心事。 “您自己去吧,我去安排人手。” 季别云不太敢面对观尘那张脸,他害怕自己的情绪又不受控制。 “不去就打一架,”他冷冷威胁道,“去还是不去?” “这就去!”戴副尉蹭蹭往楼上跑,回头嘀咕,“昨日还见你俩黏在一块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别云听见了,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之前有黏着观尘吗? ……没那么明显吧? 一转头,十多双目光都看向他,季别云赶紧想回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道:“去府衙。” 一行人去了府衙,却没升堂,只停在了正门外。 辰时二刻,日光已大盛。 少年将军站在府衙正门口,负手而立,而前来观看的百姓寥寥无几,只有两三人躲在远处墙根后面,偷偷往这里瞟。 不多时,从城外来的人浩浩荡荡到了此处。 人群极其安静,大多数人都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神情,季别云远远望见便觉得心中一凛。他有些紧张,不知道诉状里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担得起百姓的厚望。 季别云本以为诉状是几页纸张,却瞧见最前面一人怀中抱着一匹白色布料,厚厚一卷,背面还透着密密麻麻的墨迹。 他第一次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罄竹难书。 那卷诉状不仅是他用来扳倒御史台的工具,还是当地百姓的血泪控诉。 季别云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待人走到府衙门口了才松开。 为首的应该是某位县令,年事已高,胡须都花白。抬眼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沉重而谨慎,僵持了片刻才躬身道:“下官侯博,河南道充州平水县县令,今携平水县、阜阴县、沅南县三县百姓,诉充州刺史、长史伤化虐民一事,有二百七十六人联名诉状为证,伏乞宁远将军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