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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的事什么时候容得你乱嚼舌根了?再胡说,你可仔细你的皮。 盈月训了盈雀几句,转头朝半开的窗看了眼,里头烛光摇曳,烛花噼啪响了几遭,衬得屋子愈发静。 盈月心里也忧着,可转念一想,昨个夜里外堂闹得那样厉害,姑爷兴许是酒喝多了,这才没能力圆房。听说男子吃酒吃多了,的确是有心无力的 窗外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进屋内,容舒迷迷糊糊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张深邃俊美的脸。 眉长入鬓,高鼻深目,薄唇似刃。 这张脸她是再熟悉不过了,生生怔了半晌。 也就这半晌的功夫,脑中潮水般涌入许许多多记忆。 一时是她身着嫁衣坐在拔步床里,心心念念等着顾长晋揭盖头饮合卺酒。一时又是四时苑里,她喝下皇后赐下的毒酒,在无尽的痛楚里煎熬等死。 今儿你出阁,阿娘也没甚好盼的,唯盼你与顾小郎同心同德、情敦鹣鲽,日后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新郎官快挑开新娘子的盖头罢,可莫让新娘子等急了! 其实我知晓的,你一直都在恨我。 千错万错,错在我当初招惹了你,令你与她错过了三载。如今我将正妻之位还与她,再拿命赔你,只求你高抬贵手,让我娘平安去肃州,容她安享晚年。 错乱的记忆似细针,一根又一根地扎入脑海。 容舒头疼欲裂,分不清对面那人究竟是真是假,也分不清她究竟身在何处。 她颤着手朝前摸去,然而指尖才刚触碰到他的脸,腕子便被紧紧攥住。 便见对面那郎君懒懒掀开了眼皮,露出一双深邃如潭的眼。那双眼黑沉沉的,藏着云搅着雾,不露半分情绪。 竟真的是他。 顾长晋容舒低不可闻地喃了声。 指尖的肌肤莹润温热,带了点女子特有的甜香。 顾长晋不喜香,尤其不喜女子身上那甜腻腻的香气,在那缕淡香钻入鼻尖时便松了手,心里腾地冒出一丝烦躁。 他掀开绣着缠枝并蒂莲的大红被子,正要下榻,忽闻啊的一声 身侧的小姑娘不知为何竟霍地坐起了身,整个人抖如筛糠,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顾长晋拧了下眉,探出手,准备给她把个脉。他曾读过几本医书,幼时又时常受伤,多少懂点医理。 大抵是看出他的意图,这姑娘匆匆别过了手,微喘着气道:妾身无事,不必劳郎君费心。 顾长晋伸出去的手就此顿在半空。 他也不在意,嗯一声便收回手,径直掀开幔帐下榻。 容舒看着他下榻,又看着他从一边儿的沉香木架子取下衣裳,绕过屏风往净室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抬目四望,这屋子里处处皆是喜庆的红。 墙边高案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囍字,上头的喜烛还在孜孜不倦地烧着,烛台旁边放着两个铺着红绸的铜盘,里头摆满了莲子、红枣和花生,寓意着早生贵子。 容舒想起来了,这是她同顾长晋成亲的第二日,昨日他亲自去侯府接亲,将她迎回了顾家。 脑中多出来的记忆,究竟是梦还是她死而复生了? 容舒迟钝地眨了下眼。 是梦吧,这世间哪有什么死而复生的事? 可若是梦,为何睁眼看到顾长晋的瞬间,她的心没有半点雀跃与羞涩。 明明昨儿还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只要想到他,心就如同擂着鼓一般,咚咚咚地跳个没完。 可现下 容舒垂下眼,抬手抚住胸口。 那里,她的心正缓慢而有力地跳着,却无悲无喜,平静得仿若一潭死水。 就好像,顾长晋这个人与她的喜怒哀愁再也不相干了。 她放下手,哑着嗓儿唤了声盈雀、盈月。 廊下的盈雀、盈月早就注意到屋内的动静,竖起耳朵等好半晌了,听见容舒终于唤她们,忙推门入内,手脚麻利地点上灯。 屋内霎时一片亮堂。 容舒脑仁儿还疼着,嗓子眼也干得难受,只能软绵绵地靠着床柱,对盈雀道:去小厨房给我温一盏蜜水。 见她柳眉紧锁,额间冷汗涔涔,盈雀忙答应一声,噔噔噔地出了门。一边的盈月从高脚几案上取了铜盆,给容舒打水洗漱。 温热的布帛敷上脸的瞬间,容舒终于觉着好受些了。 顾长晋从净室出来时,她已经洗漱停当,正由着盈月、盈雀给她梳妆。那张花楠木雕百鸟朝凤梳妆台上竖着镜台,倒映出一张轮廓精致的脸。 顾长晋却并未看那张芙蓉面,只淡淡扫了扫那摆满瓶罐的妆奁,取了本书在旁边的贵妃榻坐下。 容舒从铜镜里看了他一眼,他看书的模样很专注,眉眼低垂,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书卷,骨节微微弓起。 不过一小会,那书便翻了数页。 容舒听着那轻微的声响,知晓他这会心里大抵是不耐烦的。 盈雀从妆奁里取出个碧缕牙筒,正要给容舒点上胭脂,却听她道:不必上妆了,就这样吧,给我更衣。说着便站起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