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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1/40页)
第七章 事情很巧,也可以说是很不巧,就在赵士龙到京城的那天,刘瑾被捕了。 他是陕西兴平人,本姓谈,年轻时自己割掉了“那话儿”,投身在一个姓刘的太监名下,入宫当差,因而改姓为刘。那时是正德皇帝的祖父,宪宗成化年间。 宪宗驾崩,传位孝宗,这是位好皇帝,可惜寿命不长,做了十八年皇帝,只活到三十六岁。太子即位,改元正德,那时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的正德皇帝,人极聪明,可惜童心特重,是天字第一号的纨绔子弟。陪着他玩的有八个太监,名叫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还有一个就是刘瑾。他的职司是专管鸣钟撞鼓的“钟鼓司”太监,地位极低,但因为得到皇帝的宠信,权势渐盛,外面把这八名太监叫作“八虎”。 “八虎”每日陪着皇帝,不是调鹰走马,踢球角力,就是轻歌妙舞,讲求声色。少年皇帝不上紧念书,这样荒唐下去,必成昏君,因此朝中大臣,对“八虎”大为不满。于是六部九卿,联名上了一道奏章,细数“八虎”的罪恶,奏请皇帝“缚送法司,以消祸萌”。 小皇帝对这八个人已有感情,想到他们送法司治罪,或则杀头,或则充军,于心不忍,而且没有这八个人陪他玩,他也不知道那种寂寞的日子如何打发,越想越害怕,竟致吃不下饭。 当然,“八虎”害怕得更厉害,但是计无所出,臣下们又天天催请处置。皇帝无奈,只得派遣地位最高,可以代替皇帝处理政务的“司礼监”王岳、李荣、范亨、徐智等人,到内阁与大学士会议上奏。 会议的结果是,请照原议办理,也就是将“八虎”送法司治罪。皇帝问到司礼监王岳,此人素性刚直,一向讨厌“八虎”引诱皇帝不务正业,所以支持内阁的决议。 到了第二天,忽然传旨,召诸大臣入宫。这就表示内阁的覆奏,不曾批准,因为明朝的皇帝都是不大召见大臣的,覆奏上已说得很明白,若无疑问,只需批一个“是”,或者“依议”就可以了,不必传旨召大臣入宫。 果然,一进宫门,司礼监李荣手拿着六部九卿联名的奏疏,宣达旨意。“有旨,诸大臣爱君爱国,所言甚是。不过此八人自皇帝在东宫,就已侍候起居,不忍即置之于法。希望大家不要逼得太紧,稍缓时日,皇帝自会加以处置的。” 群臣相顾无言,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户部尚书韩文说话:“如今海内民穷盗起,天灾日增,这班小人还引导皇帝游宴舞庆,衰废国政,我们身列朝班,实在不能不说。” “是的。”李荣把手里的奏疏扬了扬,“诸公的话说得很恳切,皇上不是不明白,只不过希望大家缓一缓,让皇上办他们的罪而已!” “那么,”吏部侍郎王鍪接口问道,“万一皇上不办又如何?” “这在我!我是司礼监,对大家的奏章,当然会有交代。”李荣指着自己的颈项说,“我脖子上又不曾裹着铁,不怕砍脑袋?敢误国事?” 这一下,就非办不可了!“八虎”大起恐慌,自己请求“安置南京”——这是贬斥的表示,而阁议不许。司礼监王岳、范亨、徐智等人,亦站在内阁这方面……因此,皇帝不能不依,就等第二天一早,便要降旨,将此八人逮捕下狱。 谁知就在这夜,事情起了大变化,有个吏部尚书,名叫焦芳,是个无耻小人,他跟刘瑾交好,连夜跑去密告,于是刘瑾约集他的同党,深宵入寝宫,跪在御榻前面,一齐放声大哭,这一哭把皇帝的心哭软了。 刘瑾看到皇帝的脸色,方始进言:“害奴才们的是王岳。王岳是宫里的人,反而跟外朝的内阁勾结,他要把奴才们八个人赶走,才好限制皇上的出入。再说调鹰走马,于国事何损?如果司礼监得力,外朝官又怎么敢这样子跋扈,一定要逼着皇上听他们的话。” 皇帝原就觉得臣下逼得太厉害,一点面子都不讲,心里觉得异常委屈,此时听了刘瑾的挑拨,勃然大怒,当时便命刘瑾掌司礼监——司礼监的头脑;马永成提督“东厂”,谷大用提督“西厂”,掌管皇帝私人的爪牙。这些爪牙亦随即奉了刘瑾的命令,逮捕王岳、范亨、徐智,发配到南京太祖陵寝服打扫的劳役。 到第二天百官入朝,才知一夜工夫,整个局面都翻过来了。内阁大学士必须同司礼监合作才能处理大政,既然刘瑾掌权,原来的大学士都知道干不下去,纷纷辞官。皇帝听了刘瑾的话,只留下一个比较知趣的李东阳,另外“阉党”焦芳内阁拜相。焦芳得意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追上王岳、范亨,取了他们的命;徐智则被痛揍一顿,打断了一条手臂。 刘瑾一掌了权,正人君子,大遭其殃。凡是言官上疏,规谏国是的,不是被杀,就是下狱。有个兵部主事,浙江余姚人,名叫王守仁,学者称“阳明先生”,因为上疏救一个姓戴的言官,惹恼了刘瑾,刘瑾便假传圣旨,杖责五十,打得死去活来,同时也降了官,调为贵州龙场驿驿丞,那是个有去无还的蛮瘴之地。但是刘瑾还觉得不解恨,派了东厂的“番子”跟踪,预备在路上找个方便之处,下手杀了王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