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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穿着的也是下人临时找的,尺寸略略显大,不过他穿着倒更有一番弱不胜衣之意。但他的视线显然让何止言很是不悦,他抿了一抿唇,说道:裴小郎君要找我有什么事么? 楚松落说:不是他,是我。他忽而笑了一下,不请我进去么。 那笑意转瞬即逝,像是一种自己出于某种期望而擅自贴在他身上的错觉。何止言侧身后退,为他让开路,于是那人便收起伞,拂落衣摆的雪粒,迈进屋子里。 他一进了屋子,就俨然是主人模样,眼光扫过放在桌上的食盒,显然是何止言出于警惕,并没有动它。 楚松落就慢条斯理地打开食盒,将饭菜都一一摆出来,一边道:不必担心有药,裴温并不会管你死活,他抬眼,正好捉住何止言直视着他的视线,这是我准备的。 何止言尴尬地移开视线,却仍然非常冷静。这个男人的表现远远不像一个普通的仆人,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比我是谁要重要一些么?楚松落道:不过这样很好,何止言。 他又变成了何止言曾见过的那冰冷的样子,虽然面色未改,言行举止也很是谦逊,但隐隐间是一种睥睨的神态。士族权贵分割势力,礼乐崩坏,时日已久。你若想出世,最多也不过做个yīn影里的幕僚,代人说话。我却不同。我yù废权贵,天下之制归于天子,以求国富民安我是前朝的皇子,而我也即将成为天子。 这个真相使何止言有如被雷击中,不禁颤抖起来。的确,楚松落的每一个字都使他感到巨大的机会,他并不在意当政者是谁,但楚松落若能成功,那么自己也将拥有更大的话语权,成为这个国家的掌舵者。他感到喉咙一阵gān涸:我对你有用? 这次他真切地听到了男人的低沉的笑声。 我yù废九品,改分科以考试取人才,使天下寒门子弟能入洛京,上朝堂,以才华动天下。是的,为此我需要你,何止言。 届时何止言就将会成为说服顽固势力的先例寒门也可出才子高士。何止言几乎要被他描画的前景打动了,却突然想起昨夜马车里的事,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沉重鼓动,那你为什么又在裴府,做裴温的仆人? 对于裴温,楚松落要让他觉得楚松落对裴温的爱是痛苦挣扎的;对于何止言,楚松落却不必有爱。所以野心勃勃的皇子从冰雪中融化出来,溶入这温热的屋子里,神色有几分温柔、几分苦涩。他喃喃自语,是啊我已从这里逃出去了,又何必回来? 仿佛有一种微妙qíng绪的煽动,何止言几乎是立刻就讥讽道:我以为儿女qíng长不应当是谋求复国者的考虑范围。 你在嫉妒么?楚松落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又转为平静,我以为权力对你会有更大的吸引力,不过你若想要别的报偿这个报偿在他的舌尖上回绕出,显得意味深长,也并非不可。 他道:我知道你尚在怀疑我能否成功,这是理所当然;但现在你除非选择我,就只能在这一方宅院里困顿一生了你已经丧失了门客的身份。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撑起伞,雪下得大了。 昨夜积雪深了,今天早上裴府的花农就因此摔了一跤去了,大约是葬在了城西。 楚松落回头看了何止言一眼,这花农叫做陆机。你若想见一见他,就在今日之内向西出城吧。裴府里不会有人拦你的。 何止言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楚松落看了一眼将亮的天色,已不yù多言。 裴温该醒了,我走了。 *** 洛京的雪断断续续,但也是极大的了。但楚地的雪却连绵不绝,已将近十天不曾晴过了。 何止言见到了楚松落所收囊的力量,拜师陆机学习,终于算是楚松落的助力了。裴温却过得不太好不是楚松落对他不好,只是裴温越来越少见到他,也受到了近乎异常的温柔对待。最初的几日,他还能在天将将擦亮的时候看到撑伞赶回来的楚松落,后来他却失去了规律,大多数时候只是夜半回来,给他一个带着雪夜风寒的吻,然后匆匆离去。 裴温只是不愿应付起一整个家族的繁重,所以才做纨绔样子,却并不是真的愚笨。他早已隐隐有预感楚松落要做什么,如今他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却只能不知如何是好。 他愧疚于自己的家族困楚松落为质子,甚至谋杀了他,却也知道楚松落复归王位之后裴家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是嫡脉的长子。 裴温心乱如麻,每每要烂醉如泥才能陷入沉睡。 楚松落与他不同,自小就遇到家国之变,想来他们一起度过的童年时光,也只有自己觉得是天真无邪的,在于他恐怕也是权谋计策。青葵又奉酒过来,看看他的脸色,又把劝言都咽回去,不声不响退出去屋子。 今日洛京难得放晴,裴温却一把懒散骨头,也不愿出门。他从下人的风言风语里隐约听说已经出现了为数不少的冻死的难民,朝廷却吝于开仓放救济粮,各地百姓生活苛酷,第一例动乱已经起了,虽然很快就被平息了,但还是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