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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在画画儿了,说来倒也奇怪,许缘竹年轻时没有这画画的嗜好,到了年岁大一点儿,两鬓斑白,忽然又开始提笔作画了,说是为了修身养性,也不知这说辞是为了糊弄别人还是为了糊弄自己。 许缘竹烟也不吸了,只抖着拐杖敲了敲那地上的报纸,眉间挤出两道深纹,怒道:“许绍清,我才将《宁报》交给你不到两月,你数一数,你给我捅了多少篓子,啊?我一大把年纪,还得给你擦屁股,给你善后,你嫌不嫌丢人?” 许绍清捏起一支毛笔在手上玩儿着,漫不经心道:“我不觉得我哪里有错。” “你!” 许缘竹看着他,火气直接从胸膛蹿了上来,直燎得他脖子都红了,“你没错?你竟还觉得你没错,上上周你在报上为码头一个被打的工人抱不平,我也就不说你什么了,上周你刊的稿子竟指责起锦丰银行来了,说什么他们银行放贷利息太高,应该下调利率,给普通人留个活路,你知不知道你这文章一发搞得你秦叔叔冲我发了好大的火?还有今天,何聿秀是什么人?天才!百年难出的天才!五年前我去京都,他的画就已经有价无市,一画难求了,你竟在报上说他请画托?他是什么人啊,至于请画托么?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可能吗?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你老子护着你,你什么也不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劈头盖脸就是几句怒骂,许绍清也隐隐动怒,他放下手中的笔,冷哼了一声:“我自以为是?码头工人被冤打是真,锦丰银行放贷利息太高是真,何聿秀请画托也是真?什么时候说些真话反倒是自以为是了,难不成要我像您一样说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每天写些溜须拍马的文章迎合别人才算是正路吗?不好意思,这我还真不如您,我写的每个字凭的都是自己的良心。” 许缘竹气笑了,“真?什么是真,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真么?我看你连你自己是谁都没有搞清楚!若不是你姓许,你以为你所谓的那些凭良心写的文章有几个人会看?许绍清我告诉你,《宁报》的文章,端的必然是老规矩,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想改?想都别想!”他重重拍了下桌子,紧接着背过身不愿再看他。 许绍清面色一沉,他竭力压下去自己的怒火。 “许缘竹。” 许缘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这混账东西,居然直呼自己名讳。 “你……”许缘竹敲了下拐杖,气得吹胡子瞪眼。 许绍清颇为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道:“许缘竹,儿时你告诉我《宁报》的宁取于‘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宁,现在呢?本固邦宁…本固邦宁,呵…我看这个‘宁’是息事宁人的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