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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一扫,就能看到无数他和蒋衡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书桌上摊着他之前的考试资料,蒋衡练习用的模拟案件报告书被压在一本《预约死亡》下面,只露出一个薄薄的角。 浴室门大开着,里面温热的水汽散了大半,两套款式相同的牙具并排排列在镜柜上,牙膏随手放在了漱口杯里,牙刷也东倒西歪,不用按规定的角度放在靠右侧。 纪尧缓慢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只觉得这些曾经让他感觉恐慌的因素在一瞬间安定下来,沉甸甸地坠在了他心上,成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纪尧清楚,他自己是个爱情悲观者,他本能地觉得所有家庭环境都是压抑而沉重的,像湿淋淋的水,分明没有什么重量,却能轻而易举地让人窒息而死。 所以蒋衡在的时候,周围这些因素让他慌张,让他觉得不安全;可蒋衡一走,纪尧清楚地知道他俩之间完了的时候,这些东西反倒让他生出一点留恋来。 蒋衡临走前那句话某种意义上戳中了纪尧的痛点,以至于这栋房子里上到他和蒋衡一起去挑选的床品用具,下到地上摔得稀巴烂的草莓蛋糕,无一不像是在提醒纪尧,提醒他做了个多荒谬的决定。 一个人的人生该是这样在不断妥协中度过吗,纪尧忽然想,我究竟要退到哪一步。 妥协是没有尽头的,只要他一天不肯屈服于世俗和父母,他就永远会为了不自由而痛苦。 说来讽刺,居然是在蒋衡离开之后,纪尧才打心底里生出为他反抗束缚的勇气。 于是纪尧缓慢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张酒席预订单,然后一点点地将其撕成了碎片。 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站在混乱的房间内给父母拨了个视频,最后在他们暴怒的训斥和哭泣中挂断电话,关上手机,拔出了里面的Sim卡。 纪尧没有跑去结婚,也没再回家。他在毕业后拒绝了导师介绍的工作,带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独自一人跑到了上海,一直待到了现在。 “哎——”何向音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条软骨动物一样呲溜从桌子上滑下来,坐回沙发上,端着空酒杯用胳膊肘拐了拐纪尧。 “但是说真的,你都不结婚了,之后怎么没去找他?”何向音纳闷地说:“就这么掰了冤不冤枉。” “没必要。”纪尧说:“……顺理成章的事,迟早有这么一天。” 哪怕已经拽断了铁链,锈迹斑斑的脚铐也还是拴在小象身上。 长久压抑的家庭环境让纪尧无法信任任何一段亲密关系,所以他跟谁都不会长久,一旦有人表现出“长远”的意思,他就会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一切——蒋衡也不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