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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权 上 (第5/5页)
沈络食指在漆黑案几上轻敲,似乎是寻找她容易理解的词语,“前几日,丞相来议事,说楚皇怕是有杀宇文靖的意向。” 楚皇要杀自己的儿子?江采衣惊呼,“为什麽?” “不管是为什麽,宇文靖朕定会留著,且要好好护著。”沈络斜斜撑著手臂,将江采衣半环在怀里,“采衣,攻破南楚并不难,但是,从来征战易,守成难。朕攻南楚并不是为了烧杀抢掠,而是为了纳南楚国土入北周。” “可是,南楚除了土地,还有国民。那里的风土人情都和北周天壤地别,朕攻破南楚,楚人心怀国仇家恨,肯定会对朕的统治大为抵触。朕可以用强权镇压他们一阵,然而长久之後,军队就不再有用了,只有令南楚民众归心,才能长治久安。” “南楚的官员,朕是不打算大动的。骨头太硬不肯服软的连族诛杀,那些柔顺的,朕会将他们一并纳入北周朝廷。朕打算,用楚人治楚。” “届时,南楚太子宇文靖就将是最好的表率。只要宇文靖归顺朕,其他的南楚贵族自然就再也没有反抗朕的道理。楚皇宇文治朕自然要杀掉,而宇文靖届时只是个废太子,可以留著用来推恩,朕封他个闲王,就能安抚不少南楚士子百姓的心。” “南楚皇权很脆弱,各地都有藩王。这些藩王不但有军,还有钱。一旦北伐军冲入南楚,南楚贵族难免人人自危,许多贵族世家会携家带口逃命,他们势必会挤入这些藩王的属地,冲击藩王权柄。这些藩王本来在自己的封地里作威作福,哪里容得别人来挤占自己的权势?只怕会纷纷脱离南楚自立为王……而朕如果挟持著宇文靖,他们就算想自立为王,也没法名正言顺。等朕灭掉楚皇,正好腾出手来一个一个收拾藩王。” 沈络手肘支著下巴,凤尾般的睫毛微扬,苍白指尖压著微微翘起鲜豔的嘴唇,“采衣,待天下大定,朕朝中既有北周官员,也会有南楚官员,势必会形成两个派系。要他们彻底磨合相融,还需要二十年。” 这二十年间,宇文靖是有用的。 二十年後,宇文靖是死是活,就没人会关心了。 南北融合之後,天下人只尊沈络为帝,再无二心,宇文靖就会彻底淹没在历史中,沈络也就懒得杀他了。颐养天年吧,还能给皇帝搏个仁善的名声。 江采衣目瞪口呆,“皇上……南楚还没打下来,你就已经想好怎麽料理战後的事了?” 许多伟大的战争,都是早早就盘算好的结果。 战火在大地上燃烧,但是结局,其实是早就已经注定好的事情。 真正为伟大的君王,早就在战争之前谋算好了一切,战争,只是时机成熟时实现目的的手段罢了。战争如此,治国也一样。 “这个这个……陛下,你是不是忘了什麽?”采衣歪头,有点烦躁。 “忘了什麽?” 江采衣一下子站起来,很是焦虑的来回踱步,“慕容家!陛下,你忘了还有慕容家麽?慕容家势力那麽大,皇上攻南楚,如果慕容家在大後方使坏怎麽办!?” 沈络微微扯唇,将她的手挽住,一把拉出竹殿外。 竹殿外,正午的阳光正刺眼,大庭中央,立著一株百年老树,苍翠挺拔,郁郁葱葱,巨大的树冠如同向天伸出的大伞,展开绿伞版般巨大的阴凉。 “北周世族,就像巨树。” 江采衣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看著风中纹丝不动的大树。 “他们的子孙就像泥土下的树根,绵延深远,紧紧扎根,是树的立身之本。” “而他们的权柄财富,就是树叶,汲取养分。采衣,你说树是没有根会死,还是没有叶会死?” “……” 树影仿佛鬼鬼崇崇,微风一阵,树叶晃动,江采衣却觉得那大树似乎在不安的晃动,连根底都在发颤,看似坚不可摧,实则脆弱异常。 “事实上,是都会死。”鲜豔的嘴唇吐出的话幽凉入骨,沈络笑吟吟的将手指搭在她的肩上,柔软的布料挡不住指尖鲜红闪过的珊瑚红色,似是红莲业火里盛开著牡丹花瓣,在指尖伶仃浸著冷意,漆黑的发和雪白的肌肤一线分明,刹那有惊动的杀意一般的美。 “朕要砍了他们的根,他们必然会舍弃树叶来救树根。可是没有了树叶,树根又能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