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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 下 (第2/8页)
“临海大疆,我经营多年,军裡都是生死相随的兄弟!陛下把他们遣散的遣散,降职的降职,关押的关押,把好好的一个临海大疆,给糟蹋成了什么样子!如今海岸空虚,百姓无法渔猎,海寇说来就来!” “……” “我孟家世代贵胄,独剩我一支血脉!我只能在北周后宫日夜痛入骨髓,以男子之身去侍奉另一个男人!眼睁睁看著我的海疆,从此变成敌寇的根据地!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在心口划上一刀!” 韩御史被说的无言以对,只能紧紧咬牙激烈厉喝,“孟天兰!” “是,孟天兰,我叫孟天兰,”秀雅的白髮青年紧抓著玉箫,五指如玉,青筋暴突,“可是还有谁知道孟天兰,还有谁记得孟天兰?这样的陛下,这样的朝廷,让我拿什么去忠诚!” “你,你……”韩御史胸口起伏,手指发颤直指著画兰,像“你是南楚人,就算屈辱至死也必须忠于朝廷”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好极了,孟天兰,你这算是彻彻底底和南楚翻脸了罢!?” 白髮青年惨然一笑,后脑勺抵著窗櫺。盛夏日光照在他雪白的眼皮上,一道道窗櫺轻灵而精緻的光影,他的睫毛轻颤,像是鸟儿轻快的翅膀,“怎么可能……纵然心如死灰,南楚也是故国。” 无论如何,那是故国啊。万里江山,风景如画的故国啊。 就算恋慕著北周容倾天下的皇帝,也忘不掉南楚的风光,忘不掉碧波粼粼的海,忘不掉街头尾巷那浓浓的乡音;忘不掉儿时慈母轻哼浅唱的家乡小调;忘不掉如织的乌篷船和桃花汛来时的咿呀民谣;忘不掉那裡温热的阳光温度和碧波咸清。 那是拼尽一身鲜血,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保护的故国啊。纵然不再效忠朝廷,却不能背叛自己的故乡。 “韩御史,”画兰微微睁开眼皮,“天玺帝北伐与否,根本不是我等阻止得了的事。其他事我无能为力,但既然大人你来找我,那我劝你一句话……” 韩御史看著他。 “北周强而南楚弱,现在我国的情况被动至极。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阻止北伐,而是立刻整合南楚的分散势力!国内三大派系争斗太厉害,如果天玺帝攻击南楚,只怕会经不起半点打击,被衝击的支离破碎。” “所以?”韩御史挑起一边眉毛。 画兰紧抓著玉箫,睫毛下的黑眸阴冷寒淡,却充满压迫。韩御史一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曾经英姿飒爽,握著一柄银枪,天地都为之震动少年将军。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整合国内势力,无论如何,在天玺帝北伐前,南楚的派系斗争必须有个结果!现在形势已经足够危险了,国内,不能再有二心!” 韩御史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狠意,顿时大惊,“孟天兰!难道你的意思是────” “杀掉太子!”画兰斩钉截铁的紧紧盯著韩御史的脸,“韩大人,我知道你名为清流,实际上属于太子派系!然而,如今情势危急,既然太子远在异邦,何不就此趁机除掉他!如此一来,淮王和陛下必定反目,不管是交战、政变,还是逼宫────淮王和陛下之间,一定能迅速斗出个结果来,无论谁获胜,都好过现在三分五裂的局面!” 韩御史一巴掌抡过去,将画兰白皙的脸狠狠扇到一边! “狼子野心的东西!”他轻蔑大骂,“我就不该来找你!在北周呆了几年,居然把脑子动到谋害故国储君上来了!” 画兰偏著脸连连轻笑,“韩大人如果爱惜声名,我可以找机会代为动手。” “放肆!”韩御史冷笑,“孟天兰,你说得好听,为了南楚?我看你是记恨陛下当初屠孟家满门,所以伺机报复罢!居然企图谋害太子殿下,你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他鄙夷至极,连多看画兰一眼都噁心,摔门出去!“我去向殿下覆命,南楚从此,就当没有孟天兰这么个人!” 画兰吸口气,背脊贴著冰冷的牆壁,看著韩御史怒气衝衝的走了出去。 太子来访,韩御史跟著一起来,此刻礼部正在内宫摆宴招待太子下属,这韩御史怕是在宴会中接机溜出,躲过层层大内侍卫寻来的罢。 他歎息一声,举起玉箫,凑到嘴边。 韩御史,太子的下属们……这些士大夫跟定了太子,无论如何是不肯谋害太子的,哪怕南楚形势危急,他们也要保住这个主子。如果,天玺皇帝真打算在北伐中借机攻击南楚,凭著南楚现在的局面,注定要吃大亏。而如果,太子死在北周,如果,能在这裡杀掉他…… 画兰眯起眼睛,打开门扉,走入梨花繁盛的庭院。 院外的宫女见他出来,连忙迎上去,“公子,方才听你吹箫,真好听呢。” “是么,”他淡淡一笑,坐下,将嘴唇贴在冰凉的玉箫上,“那我再吹一遍吧。” 箫声喑哑凝涩,似在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宫女迷醉中也有迷茫,“公子,这曲子真好听,可是听著很忧伤呢。” 何止忧伤?画兰淡淡浅笑,说是心如死灰,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