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昨日情书 第31节 (第2/2页)
感度总能在一瞬间飙升到顶峰。 黄昏从地平线上升起,橙红的光束以雷霆之势蔓延开,仅隔两条绿化带的马路上,车马不停,鸣笛和哨声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兵荒马乱。 乔司月的声音夹在中间,几不可察,“在搬来明港前,我就见过他了。” 乔司月是在两年前爷爷的葬礼上见到他的。 爷爷一直一个人生活在明港,直到三年前才被乔崇文接到南城。 那天乔司月放学回家,乔崇文把她喊到小房间,指着报告单,声音又沉又哑,“看清楚上面写的字了吗?你爷爷他得了癌症,喉癌,二期。” 空气静了一霎。 乔司月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在转瞬即逝的空白后,她轻声问:“要化疗吗?” 乔崇文没说话,只是摇头。 年岁已高,每次化疗都是一种折磨,再加上病人自己不愿意,深思熟虑后,乔家三兄弟决定尊重老父亲的意愿。 房间里没有开灯,晚冬的夜暗得很快,不到五点,已经褪成黯淡灰,乔崇文的脸没在阴影里,挺括的肩膀耷拉着,形神俱疲。 乔司月没生一张巧嘴,不擅长安慰人,她安静站了会,离开时悄悄把门带上,客厅里乔惟弋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他的笑声盖过电视机里的旁白。 上了年纪,抵抗力弱,癌细胞扩散得很快,没多久爷爷连基本的吞咽动作都变得艰难,吃饭时经常咳出一地饭粒。 那段时间,乔司月经常听见苏蓉和乔崇文在争执,准确来说是苏蓉单方面的牢骚,类似于“你那两兄弟是摆设吗?凭什么就我们家出钱出力照顾你爸?” 说着她又开始忧虑起自己的晚年,对乔司月的说教见缝插针:“我把你养到这么大,给你吃好的穿好的,你以后可不能把我和你爸丢下,老了也不能嫌弃我们麻烦,知道吗?” 乔司月攥紧水笔,极低地嗯一声。 第二年夏天,爷爷病重。乔崇文请了两周的假,没几天苏蓉也赶去明港。 那天下午第一节 课是随堂测验,乔司月没考好,意外的,数学老师这次一句责备都没有。 自习课前,乔司月被叫到办公室,班主任唱了近五分钟的独角戏,才放她回教室。 下午小舅来接她,同行的还有大姨和外公外婆。 乔司月走到半路,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干,定在原地抬不起脚。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忽然肩胛骨传来钝痛,然后是撕裂的声音,地上的影子变成翅膀的形状,却只有半边。 她被拉扯着向上,两秒后摇摇欲坠。 耳边插科打诨的笑声不停歇地响着,班主任的嗓音混进来,模模糊糊的。 她说什么了? 乔司月认真回忆了下,好像是说爷爷今天上午去世了,还有一些安慰的话,最后通通变成:不要让这件事影响到她的学习。 南城到明港差不多三小时的路程,时间在弯弯绕绕的山路里显得格外漫长和枯燥,车上的谈话声一直没停下来过。 乔司月看着车窗外深蓝色的海,忽然听见大姨问:“乔乔,你爷爷走了,你难受吗?” 乔司月脑袋空了一瞬。 小时候,身边的大人总爱问她“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后来乔惟弋出生,问题自然而然地演变成“你爸爸妈妈是不是偏心你的弟弟”。 这一刻,乔司月觉得大姨这问题白痴到和那两个有的一拼。 乔司月咳嗽几声,抬手把口罩拉实。 “感冒了?” 她点头。 大姨让小舅把空调升上几度,注意力转移后,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一下车,含着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转瞬被吸进肺里,乔司月呛了几下,重新把口罩戴上。 小院烟雾缭绕,乔司月跪在地上,对着头顶的黑白相框,轻轻唤了声爷爷,脑袋里倏然跳出他们的最后一段对话。 “下学期就初三了?” “嗯。” “时间过得真快哟。” “嗯。” “乔乔,人的一辈子就这么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喉咙像含着一大口痰,说话囫囵不清,所以他将语速放得很慢。 乔司月微微愣住,觉得他话里有话,可不等她多想,他剧烈的咳嗽声将她的意识从中剥离开。 三天后,爷爷孤身回到明港,乔司月的这个疑惑随着他的去世最终成为一道无解题。 耳旁骤然响起请来的哭丧人歇斯底里的哭声,乔司月偏头看去,见她脸上全是眼泪,心口微滞。 不是她的亲人,她怎么能哭得这么伤心? 就像在听到爸爸说爷爷罹患癌症,那会她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现在的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哭。 也可能是,有人希望她能在特殊的时期给出恰到好处的反应。 可她哭不出来,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堵得难受。 跪拜礼结束,苏蓉将乔司月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馒头,“先吃点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