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大 中 小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第169章 三生三世 (第2/2页)
在警察厅的审讯室里,陈振中饱尝了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一路伴随着刘科长毒辣的笑声,他不断把鞋跟踩在陈振中纤细的手指上,那手指早被竹签子钉过,刘科长转动皮鞋不断碾压着。 陈振中不明白,对待自己的同胞,何以下得去如此狠手,他不知道刘科长此刻只把他当做升迁的工具。陈振中没有十足的信心,自己能否撑得过去,他很想吞毒药自杀,他知道刘一民随身携带毒药,理论上来讲,没有人可以承受这些超出生理极限的酷刑。 他们并不确信他是地下党,他索性表现得很没出息,鬼哭狼嚎着,哀求他们别再用刑了,自己真是无辜的,真的不知道,杀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陈振中拼命撑着,昏过去三次,撑过去三轮酷刑,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受刑的时间,每一分钟都被痛苦拉长,不知外面是否已然昼夜轮转,他在这百般煎熬中已过了三生三世。他始终否认自己是地下党,否认参与刺杀,更没有说出自己知道的沈阳地下党组织,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同志的名字。 陈振中被自己身体中潜藏的巨大毅力震惊,他竟然挺过了这惨无人道的酷刑,自己都难以相信。他笑了,才发现,他内心的信念如此坚定:他们只是吓唬他,并没有证据,咬紧牙关不承认,说不定还有希望生还! 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生命也是宝贵的,他不会放弃一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眼下要忍受这灭绝人性的酷刑!陈振中内心更加坚定的是,绝不能出卖自己的同志,如果,沈阳的地下党组织暴露,如果他们顺藤摸瓜搜捕下去,导致了组织的瘫痪,一旦一个人对敌人投降,可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东北三千万水深火热的人民,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陈振中的骨头是硬的,可心是软的,他牵挂沈月眉和家人的安危,一想到老母亲,便觉得揪心。一无所知的他,内心被恐惧填满,只祈盼着沈月眉和家人都已经离开了沈阳。 沈月眉看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时辰,昨夜,她坐在这里,思前想后,把所有可能都考虑进去。时间到了,沈月眉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自己最漂亮的旗袍穿在身上,她戴上陈振中给她的戒指,在镜前一丝不苟地画了薄而轻盈的淡妆,又拿起牛角木梳,把头发梳地一丝不乱。刘一民的妻子走进来,看着镜中的沈月眉,她真是太美了,画报里的电影明星都逊色了。 沈月眉跨上包,迈出家门,出门拦了一辆黄包车,迎面走来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车夫不由得愣住了,仿佛阳光更灿烂了些,饱经风霜的面容展开真挚的笑容,问道:“太太,您去哪里?” 在陈府门口下车,沈月眉礼貌地给了车钱,并吩咐车夫不必找钱了,车夫千恩万谢,道一声太太您好运,拉着空车欢快地离去。沈月眉转身,留给路人一个最美丽的倩影。 下人引着她一路走到上房,来沈阳大半年了,满院的荷花开了,香味沁人心脾,出淤泥而不染,沈月眉微微笑了。 午后的阳光静静地铺陈在卧室的圆桌上,圆桌旁陈母听完沈月眉一席话,老泪纵横,忍不住哭道:“眉儿呀,好孩子,我们当初还误会你,振中他,怎么能让你付出这么多呀,你要是有个好歹,你知道他那轴脾气……孩子啊,我们对不住你,你来我们家一天福都没享过……” 沈月眉安抚陈母,说道:“妈,您别这样,我只是把最坏的打算做了,事情不会那么糟糕的,我也不想舍下振中一个人,我也舍不得我妈,我一定会回来的。” 陈母拿着手绢捂着嘴,泣不成声。 “妈,我告诉您的话,您记着了吗,一定按我教您的去说去做。”沈月眉的眼神殷切地看着陈母。 陈母老泪纵横地点点头,喉咙处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父拄着拐棍靠在门框上,默默地听沈月眉说完,心下无比悔恨,悔恨当初自己对沈月眉的态度,甚至说出那些个伤人的话。他从未了解过自由恋爱,看着年轻人的恋爱只当做不正经,更未曾了解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爱情,简直无法想象,这样基于共同信念的爱情,这样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爱情。 沈月眉站起身来,走到陈老爷身边,轻轻说了一声:“我走了,您保重。” 她感觉全身都在颤抖,血液汇于舌尖,颤声叫道:“爸。” “哎——”陈老爷眼睛湿润了。 看着陈府大门缓缓在眼前关闭,沈月眉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在门里,陈振中在门外,那时两人年少青涩,怀揣最美好的感情,在家门边惜别。沈月眉扶着墙,捂住嘴默默地流泪,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奔流,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