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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凡柔的故事 (第2/2页)
脾性不和,其实这件事才是横在父子二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这些年来几乎成了这对父子的心魔。韩老爷原先那样重男轻女,仿佛中了魔咒一般,韩府三代之内再无女孩降生,近年来,韩老爷褪去了不少年轻时的戾气,他仿佛非常想要个女儿或者孙女,每次看到别人家父女融洽的相处,目光中都流露出少有的柔情。 凡柔曾经嫁过人,是太太,也就是韩景轩的母亲张罗的,是个长相清秀又聪明的男人,家境贫寒,太太资助他读书。嫁过去后,凡柔恪尽妻子的本分,丈夫的学业高歌猛进,后来出国留学。他渐渐露出真面目,嫌弃凡柔是个没文化的封建妇女,对她的态度瞬间转变,简直冷漠至极,生病了非但不照顾还埋怨她生病不能打理家务,他休了她娶了资本家的千金小姐,还逼着她把孩子打掉。凡柔不肯,就是自己一人也要把孩子拉扯大,偏偏她和这孩子没缘分,生下来不多久就一病死了。韩景轩从国外回来,看着凡柔抱着怀里的孩子哭得着实可怜,他把那个男人逛窑子的照片给了他的现任妻子,他们很快便离婚了,韩景轩又找了在政府工作的舅舅帮忙把这个男人解雇——他原是大学的教授,最后把一穷二白只能整日买醉的他拉出来打了个半死扔到了垃圾堆里。那之后,韩景轩再也没见过他。 韩景轩回国后,凡柔便尽心服侍他,她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韩景轩倒常常劝她找个伴儿,也给她介绍过几个人,凡柔膝下无子女,却也不再是一块未经开垦的处女地,稍一耽搁,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虽然她面容还算清秀,也难以觅得良缘。她自己也早已看破一切,对婚姻不再奢求,只想孤独终老。 凡柔想着刚刚韩景轩看沈月眉的眼神,从韩景轩十四岁起她就陪在他身边,可如今依然感觉自己不了解他,只是,她内心肯定,从第一眼看见沈月眉开始,准确地说是第一眼看见韩景轩对她的态度时,凡柔就明白了,在韩景轩身边莺莺燕燕的如云美女中,独独她注定了不是过客。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阳光温暖地铺在被褥上,沈月眉在阳光的味道中醒来,感觉头依然钝钝的疼痛。她看看自己,忽然发觉身上只穿着内衣,吃惊地坐起来,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和韩景轩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只差一个形式而已了。昨晚发生了什么沈月眉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害怕那件事。 她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进餐厅,韩景轩已经在餐桌边坐下,见她进来,把一碗酸梅汤推到她面前,说道:“早啊,小酒鬼,把这碗酸梅汤喝了吧,解酒的,坐下一起吃早饭吧,喝酒后不吃饭很难受的,我有经验。” 韩景轩正低头看报纸,感觉到来自沈月眉的目光,他回头看着她,说道:“你不用两只大眼睛吧嗒吧嗒瞅着我,你的衣服不是我脱的,是你母亲和凡柔帮你脱的。”韩景轩坏坏地看着她,说道,“虽然我很想搭把手,不过还是克制住了!” 沈月眉没有说话,她端过酸梅汤喝了起来。正喝着,韩景轩忽然把报纸放在她面前,问道:“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吗?” 沈月眉接过报纸来一看,是一篇名为《殖民统治下的冤魂》的文章,文中提到东洋纱厂内对工人那骇人听闻的剥削,他们利用乡下女孩的无知,去那些发生旱灾或者水灾的地方游说,一旦进了工厂,女孩儿们就成了殖民主义者残忍剥削的机器,劳作,疾病,虐待,甚至死亡,成为她们生活的主旋律,她们不被当做人来看待,只是机器,为殖民主义者谋利益的机器。 文章的最后写道,中国人一向相信世事轮回善恶有报,千百年来,残暴统治的结局都是被推翻,在你施加暴行的那一刻,记住,午夜梦回的时候,锭子下的冤魂一定会来找你。 沈月眉摇摇头,说道:“这不是我写的。”她看看署名:杨朔。 韩景轩见她手指着那个署名,说道:“写这种文章,当然不会用真名,不是你就好,不然就该进黑名单了。话说回来,这文章写得真是不错。” 沈月眉说道:“说实话的人要被杀,这个世界真是不可理喻。” 韩景轩正要说什么,沈月眉忽然转了话题:“我看你昨天的表现,我们以后都要在别人面前扮演一对恩爱的夫妻么?” 韩景轩略带疑惑地看着她,笑道:“不必的,我们本来就是。” 沈月眉端起杯子喝酸梅汤,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她不知道,本能地感觉身体处处不适,嘴里的酸梅汤尤其苦涩,似乎还有一股腥臭味,沈月眉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之前答应韩景轩很仓促,现在平静下来,沈月眉不得不面对内心那头名为恐惧的野兽,一个疑问她无法问出口,韩景轩所说的各过各的,是否包括夫妻之事也不必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