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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我的人依旧没看我一眼。 他只挪了挪下巴,招呼边上:快丢去乱葬岗,莫要生出瘟疫。 于是,那个干瘪的人影被扔上板车,盖了草席。 车轱辘一压,碾过那掉地的脏兮兮馒头,粉碎。 大脑空白。 好似失魂。 直到被推搡着下跪,我才在呵斥声中抬首。 你可知罪?! 乡长一脸怒气,边上坐着个捂腿抽噎的小白脸。 我这才明白,为何这群人要为一个抢馒头的小乞丐大动干戈。 原来我方才撞倒的不是别人,而是乡长的儿子。非但如此,乡长的儿子还因我这一撞,生生摔折了腿。 我儿原本应邀入伍,是要为吕大王征战四方的!可你! 乡长沉痛颤指。 你竟让我儿成了残废,断送了我儿的前程!儿啊 爹 这对父子嚎了又嚎,仿佛要让全村听见,而我低下头,看着黑漆漆的地面发呆。 我怕是要死啦,你可得有个底啊。 生死无常,也就那样。 老瞎子早知自己活不久,我也清楚得很。 彼时,我虽心里难受,但还能嗯。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 空。 静。 像梦。 恍恍惚惚中,我听见吱呀门响,乡长父子的哭嚎戛然而止,一记阴沉的人声从头顶响起。 祁乡长,好大的架势。大王是看得起你,才给你们一家建功立业的机会。 那祁乡长忙回:大王的赏识,我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您看,眼下这确实 折了腿没关系,虽不能亲自打仗,但还可以做个军师。 那声音冷冷。 祁乡长,你的心思我瞧得出来。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但如今军中缺人,就要有舍小我而入大我的觉悟。 那语气一转,意味深长。 更别提有传闻称,你瞒着大王和城里的势力勾结。 我言已至此,乡长若再要说不,就休怪我如实禀报了。 对了。 那双脚刚要从我身边走过,却又一顿。 明日你儿子入伍时,也带上这个家仆吧,这小子虽是演戏,但确有几番力气。 我这才知道,为何先前乡长门前会站着士兵,原来他们是想逼儿子入伍做质,让老子好好听话。 显然,祁乡长不愿将儿子送入虎口,于是想借我弄出的骚乱,将儿子的腿当众摔断。 而那人看穿了祁乡长的把戏,却误以为我是演戏的家仆,没料到我竟是个偶然。 爹,我不想入伍,我不想 那人走后,屋内再度响起哭声。 我抬头,见祁乡长轻抚儿子的背,一声不吭。 好一会,他将所有家仆都喊了进来。 你们谁愿同我儿入伍,赏黄金一箱! 他一次又一次地嚷,将那黄金从一箱升至三箱,然家仆们仍是无人吱声,脑门低得贴在地上。 谁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军中无高低贵贱,只有活人和死人。 乱世之中,钱财本就没有馒头顶用,更无法与性命相较。 于是祁乡长终究叹气苦笑,挥散了众人。 爹这可怎么办呐 那小白脸还在嘤嘤,我开口:老爷,我有个提议。 你怎么还在? 祁乡长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我还没走。 我起身,道:我吃苦耐劳,能打能跑,陪祁少爷当个兵应当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照应我儿子! 没等我说完,祁乡长便眼睛发亮。 我顿了下:今日午时,有具双目腐烂的尸体运去了乱葬岗。只要您派人将尸体收回,好好埋,立个坟,就成。 好! 祁乡长立即挥手喊人,毕竟我这要求怎么看都很低,即便今后我未信守承诺,那他也不亏。 就这样,祁乡长出动全体家仆,在山里风风火火地修了个漂亮坟。 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底下埋着什么权贵高人。 殊不知那里只躺了个又老又丑的瞎子,冰冰冷冷。 立碑时我琢磨半晌,也没想好刻个什么高大上的名字。 说来我与他一同流浪了十一载,他从未告诉我自己姓甚名甚。 名字?名字顶什么用!我们这群人每分每秒都可能暴毙!有谁会在乎你叫狗子还是狗蛋! 老瞎子曾这样说,我觉得此话有理,往后便不再问了。 可他自己无名无姓,不在乎名姓,却执意要给我取个名字。 红是红红火火的意思!叫小红好得很! 此刻,话音于耳畔回响。 正对着我的,则是空白的碑。 这之后,家仆喊我去吃晚饭,是祁乡长安排的践行。 院内一张圆桌,摆着只大烧鸡,一盘炒腊肠,还有一大锅白米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