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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 第43节 (第4/4页)
八月的一天的午夜时分,热浪正炙烤着伦敦。已经快半个月没有下雨了,即使已经是深夜,空气当中也没有一丝凉意。远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钟声沉闷地穿过干燥的空气,不但难以令人平心静气,反而令那些躺在床上因炎热天气而难以入睡的人们更加烦躁不安。 当最后一声钟声如同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太太一般,颤颤巍巍地消失在空气中时,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影出现在上文所说的小教堂的矮墙边。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他们依旧用黑袍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如同一群预兆着不祥的乌鸦。 在椴树的浓荫里,这座小教堂看上去如同一位戴着面纱的老妇人,墙上爬满了葡萄藤和爬山虎,那是几十年前的某位乡村牧师无心插柳的结果,如今那些发黑的老枝已经将满是裂纹的墙面完全覆盖起来,而上面的叶子也因为热浪显得有些干枯发黄,无力地垂挂在枝条上。 那几个人沿着小巷走到通向教堂后面花园的小门前,那破旧的木门只消轻轻一推,就吱嘎作响地散成了几片。 花园里种着草莓和油桃,每当春天果香就随着春日的暖风四处飘散,引得周围穷人家的孩子趴在那半人高的矮墙上可怜巴巴的张望着,而这时候那头发已经全白的老神甫,便会从教堂里走出来,把果子摘下,放在一个小口袋里。 “来呀,孩子们,一个一个来,排好队。”那和善的老人招着手,笑眯眯地招呼着孩子们。于是那些孩子欢呼着翻过矮墙,把老神甫簇拥在中间。 花园里的小径由碎砖头和石子铺成,一路通向教堂的后门,打开那扇门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说教堂的外面看上去只是有些老旧,教堂的内里就完全是破败了。走廊的墙壁已经发黑,破了口的玻璃窗上面积满了灰尘,在那些许久无人问津的角落,蜘蛛已经用它们的丝搭建起来复杂的工程。 这座教堂的本堂神甫布里奇特先生如今已经六十二岁了,恰巧和如今在位的王朝同岁。当亨利国王抛弃天主教信仰,勒令英格兰教会和罗马断绝关系时,他已经四十余岁,而且浑身是病,每当阴雨天来临,他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令他痛不欲生。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神父决定对国王的疯狂举动置之不理,作为一个行将离开尘世的人,更重要的是来世而非现世。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在那之后还活了十几年之久,甚至当亨利国王已经去世之后他还活在这世上。 布里奇特先生已经做完祈祷,上床休息了。与其他的老年人一样,他的睡眠一贯很轻。因此当圣器室的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时,老神甫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他掀开被子,用手撑着床板,挣扎着起身。 布里奇特先生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番,终于点亮了一盏油灯。他一只手举着油灯,另一只手从床边摸出了一根铁棒。那声音八成是只老鼠,可谁说得清呢?最近的政治气氛没有人能视若无睹,而这两天也听说有些行踪诡秘的黑衣人在这一带鬼鬼祟祟。宗教仇杀已经在乡村发生,没有理由这股风潮不会蔓延到城市里来。 神甫推开自己卧室的门,那老旧的门轴发出一阵吱嘎声,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玻璃已经大半破碎,月光从破口照进室内,显得凄凉而又阴郁。 年迈的神甫每走一会就要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即便如此,当他抵达圣器室的门口时,他也已经气喘吁吁。他从自己破旧的袍子下面摸出一串钥匙,借着月光和那颤抖的灯光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一把,把它插进了锁眼里。 “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神甫推开门,走进室内。 圣器室里显得空荡荡的,在这间教堂的全盛之日,这房间里也并没有多少太珍贵的东西,如今就更显得萧索了。整间房子里只剩下几个有些变了形的银器皿,银器的表面已经微微发黑。烛台上面挂满了常年积攒的蜡油,而圣母像上面也沾上了难以洗去的污渍。 神甫举着油灯,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少,不禁满意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向房间门口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如同幽灵一般从他身后的阴影中浮现出来。 房间的门口有两级已经被磨的精光的石阶,当神甫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那身影猛地冲到他面前。神甫的眼睛睁的老大,看着那身影伸出一条手臂,那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匕首毫不费力地刺进神甫的胸膛,布里奇特先生根本没有时间挣扎一下。 神甫低下花白的脑袋,看着血浸湿自己胸前白色的寝衣。他并没有感觉多么疼痛,而仅仅是疲惫。他向那站在自己身前的身影伸出手,那影子向后跳了一步躲开。 布里奇特先生摔倒在地上,他的喉咙中传出一声无力的呻吟。 那凶手走上前来,蹲下身,把手放到布里奇特先生的鼻子下面。 “解决了。”他向房间一角的阴影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