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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有个小舅舅 第105节 (第3/3页)
望下,一直送进了梅庵严家。 在围观的百姓里,有一个头包布巾的老妪,佝偻着身子缩在人群里,她从拥挤的人缝里看出去,看到连绵不断的马车,干涸的眼睛里就有几分不明的意味,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嫉妒。 她扯了扯一旁的年轻姑娘,哑着嗓子轻问道:“劳您驾,敢问皇后娘娘的闺名,可当真叫做顾南音?” 老妪敢问,年轻姑娘却一脸惶恐地甩开了她,不敢回答,那沿街巡视的金陵府衙役却听见了,斥了一句老妪:“胆子倒是不小,皇后娘娘的名讳也是你能提的?” 虽得了一句斥骂,又被撵走了,可这老妪到底是知晓了皇后娘娘的名和姓,登时面色一片惨白,回头看了看那奢华的聘礼队伍,跌跌撞撞地往背人的偏僻后街去了。 后街有个着棉布衣裳的年轻姑娘迎客上来,见老妪面色惨白的,忙扶住了她,埋怨道:“……费了十两银子来金陵,就为打听这一句,您心里头可舒爽了?” 那老妪捂着胸口不言声,那年轻姑娘也许是越说越气,声音都带了几分愤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嫂嫂从前在咱们家时,您是怎么揉磨她的?您吃饭的时候她站着,没事就叫过去骂几句,大哥哥打她时,您在一旁不劝着也便罢了,还叫婆子上去拽嫂嫂的头发,让哥哥狠命地打……” “如今打听明白了,痛快了吧?眼下嫂嫂做了皇后,可算是活出头了,我替她高兴!” 老妪一言不发,咬着牙走不动了,坐在路沿上就抹眼泪,也不敢大声咒骂,只恨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是什么世道!你爹爹哥哥死了,咱们娘两个艰难度日的,那贱蹄子竟成了皇后!” 年轻姑娘闻言,气的一跺脚,回嘴骂道:“这是什么世道?爹爹为什么贪墨,还不是您在后头贪得无厌?哥哥为什么死?也是您放纵太过!家里明明不是什么权贵之家,却将哥哥宠的无法无天的!您若是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女儿也走,犯不着带着您这个拖累!” 老妪如今体弱,全仰仗着这个女儿养老,闻言只气的胸口疼,却是一言不敢发了。 那年轻姑娘气了一会儿,到底是自己亲娘,也只能蒙着眼睛管下去,只连拖带拽地将自己老娘领走了。 这老妪是谁,正是顾南音从前的婆母,当年这恶婆娘纵着自家儿子打骂妻子,直将顾南音逼得没了活路,拼死拼活地才逃了出来。 广陵谢家七年前犯了事,男丁全发配到了苦寒之地,家中一应值钱的物事全充了公,老妪只得带了十来岁的小女儿,回了乡下老家艰难度日,这七年来,常常是上顿不接下顿的。 好在小女儿如今长大了,也能支应一二,否则照着这恶婆婆的脾性,早饿死了。 这小女儿名唤谢滢,顾南音刚来的时候才七八岁,一向同嫂嫂亲近,这些年又长大了些,越发觉得自家母亲的荒唐恶毒来。 封后的旨意下达全国,这恶婆婆乍听得顾南音的名字,险些没吓死过去,缓过来之后便非要往金陵来确认一番,如今千真万确地知道了,自有难言的嫉妒怨恨不提。 下了聘礼之后,时日过的飞快。 到得十一月初十那一日,新帝的即位大典举行,陛下亲领文臣武官祭祀天地、宗社,以示受命于天地祖宗,与此同时,皇后由大梁门抬进,同陛下携手走上御殿,接受群臣万民的拜贺。 其后改元永初,减免赋税,大赦天下。 到得晚间,便在宫中宴请文武百官,最是圆满不过。 虽说大赦天下不假,可太平门外,刑部的牢狱里,那盛实庭还关押着。 他行刑的日子乃是十一月十九,眼看着便要大限将至。 今日是陛下的登极大典,普天同庆的日子,盛实庭坐在黑寂的狱中,须发长至胸前,那蓬乱的头发里露出的眼窝深陷,哪里半分还有往昔清雅文气的样子。 这些时日以来,他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便能看见死去的冤魂,直将他折磨成了人干儿。 铁栏杆外立着个姑娘,正是程知幼。 她弯腰将漆盒里的饭食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放进了栏杆里,看着里头隐在黑暗里的盛实庭,到底还是落下泪来。 “爹爹,今日是女儿最后一次看您了。广陵严家的案子翻案了,从前那位首辅傅耕望的案子也翻了天……祖父投了大狱,那些湖阜派的叔伯们没一个肯伸手,我娘没了希望,打算带着我回湖熟老家去——” “不是娘亲不来看您,她原本还拼了命的要救您出去,可是那一日,我哥哥叫人送了回来,没了舌头残了四肢,意识也不清晰,养了许久,陆陆续续地同娘亲比划了好多,娘亲便死了心……” “爹爹,我也恨您,可我有时候一想到您要死了,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难受。” “严家的那位姐姐,如今封了公主,今日陛下的登极大典上,她随在皇后娘娘的身边,真真是绝世的风采,爹爹从前对她不住,如今赔一条性命,洗掉罪孽,干干净净地托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