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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事无补 (第2/2页)
梅姨使了眼色,四个丫头颤颤巍巍地跑过去拾了那块地毯四角,上面还放着小赵的半截指头,她们心里怕,但眼下只能故作镇定装没看到。 地毯换了下去,再从库房拿张新的、一模一样的铺上,抹布擦干净滴在瓷砖上的血迹,便好似甚也没有发生过。 除了梅姨,没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以为是给先生抓药熬药的小厮坏了规矩,现下人落到韩先生手里,定没个好。 夜刚刚深,好戏要开场,主角应到了。 “去‘请’程山来吧。” 梅姨让下人门各回了自己房间,没人愿意惹事,赶紧四散开来。她上楼去守着沉睡的阮萝,李清如跟上,不乐意瞧这些腌臜场面。 程山刚同程夫人歇下,还没睡熟就被人闯进屋子抓走。 现下外面入了夜,风还是寒的,他只穿了身睡衣,冻的鼻头发红。被推搡着倒在刚刚小赵断指那地方,表情愣怔。 抬头见沙发上坐着周之南、韩听竺、阿阴。陆汉声开了瓶烈酒跟李自如拿了杯子在旁边悠哉站着,边倒边喝。 “周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之南现下只觉得心力交瘁,庆幸今天没喝药,不然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晕过去。他甩了那张单据给程山,盯着他开口。 他仍装不懂,周之南双手拄在腿上,撑着下巴,眼神示意了下旁边的人。 还不忘叮嘱,“别弄太大声。” 便拿布堵了程山的嘴,又一边抓他一只胳膊,同时下刀子,一左一右两根手指应声落地。那两人还对视一看,仿佛在怨怪对方和自己砍的不是同一只。 拿出了堵嘴的东西,程山声音痛苦,“周之南……你疯了。” 他心里暗暗回答,是,真真疯了。 “做了什么。” 见他闭口不提,韩听竺挥了挥手,立在程山身边的手下又要动手,他蹭在地上躲,“别……别……我说……” 他也知道怕的。 且他现下不知道,自己这两根手指还接不接得回来。 “我只是抓了一小把……想看……看是什么药。” 也就仅仅是抓了这一小把,药性就已完全不同,承受灾难后果的却是阮萝。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呢? 他杏林世家程家后人,居然做偷拿“病人”药材之事,且铸成大错还要轻飘飘道一句“只是”抓了一把而已,任谁都要问一句德字何在。 李自如一杯最烈的威士忌浇洒在他断指处,听程山厉声哀嚎,凉嗖嗖啐一句,“下作胚。” 现下周之南只觉得悔,诚然事情是赵白杨和程山二人共同谱成,但内心的愧疚忏意仍旧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 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假设,若是自己再严肃些对待,或再强硬些请李自如给她看看,是否就不会这恶事呢? 然如今事情已生,他只有满腔最无用的悔和心疼。 阿阴困倦,韩听竺起身揽她,挥手让手下带程山下去。程太太今夜注定等不到她丈夫归家,因为人要同小赵一起丢进黄浦江。说甚的出身富庶,到了还不是同个下人死在一处。要说呐,谁也不比谁尊贵。 周之南仍是那副垂头黯然样,韩听竺拍了拍他肩,轻道一句“明日再来看阿萝”,便走了。 兄弟三个立在客厅,谁也不说话。 直到梅姨出现在楼梯上方,语气有些喜悦,“小姐醒了。” 周之南立即抬头向上看,可又不敢跑上去,满眼复杂。 李自如适时开口,“我先上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你等下再上来。” 男人颔首,客厅里只剩他和陆汉声。拿了陆汉声刚倒的一杯还没喝的酒,一口气喝光,胃里火辣辣的。 他此刻太需要证明自己真实存在。 可周身怎的除了愁绪就满是虚无。 陆汉声知道他心里不好受,默默地坐在他旁边,手搭在他肩膀,让他感知现实。 “汉声,曾经我想让她成为晚秋那般的,在我身侧,同我一起享受浩海荣光。当然,前提是她要学会识大体,扮端庄,喜应酬,时时刻刻收着敛着,才当得上周太太。” “如今过往,生了旁的有的没的,我心头有悔,这上海滩的十里洋场,也不知道有甚可留恋的。” “如若说当初你同清如开始,我没有阻止,后来悔了,算人生第一次后悔,那我如今就是第二次。作为局中人,我无法原谅。又也是人生第一次,深觉自己为眼前无力。” 他声音沙哑,向后仰躺过去,又栽在沙发里,身体蜷缩,手蒙着脸。 周之南敢说,一辈子没有看过那么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