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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第3/3页)
恰相反,我要用废太子之死来激起他的愤怒、稳固扬州叛军军心,以便他能尽快举旗谋反。” 到那时,自有人会成为她的剑,替她将李敬业千刀万剐。 八年,可以在一个人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她习惯以笑脸示人,将疮疤掩藏在华丽的皮囊下,没人知道她常从噩梦中惊醒,脑中尽是阿爷和母亲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是兄长裴虔那支离破碎战损的身体,是水牢中日复一日利刃穿骨的疼痛…… 裴敏喜欢抱着贺兰慎睡觉,抱着他,梦里就不再冰冷。 而现在,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还有一事……”朱雀接过裴敏递来的‘地字级’令牌,声音放轻了几个度,有些迟疑的样子,“今日未正,趁着太后午睡之时的空隙,新君秘密诏见了贺兰大人。” ‘新君’指的是新登基的李家八子,废帝李显的同胞弟弟李旦。 裴敏对这个年轻的傀儡帝王并无太大印象,睫毛一颤,懒散笑道:“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新君在宫中惶惶然如惊弓之鸟,想要拉拢朝中青年才俊也合乎常理。” “是商议婚事。”朱雀瞄着裴敏的脸色,小声补充道,“新天子恳切地询问贺兰大人有无婚配,闻天子之意,是想要将刘皇后的同胞妹妹许给贺兰大人……” 裴敏嘴角的笑意一顿,随即笑得愈发张扬,连眼睛都弯成了两汪月牙泉,搓着指尖道:“新天子竟想抬举小和尚做连襟,好大的手笔!” “裴司使……” “我已知晓,你下去忙罢。”裴敏摆摆手,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暮春时节,桃枝败谢,柳色深青。街道上羽林军来来往往肃然吆喝,长刀在阳光下闪着森寒的光,听闻是几名参与废帝的飞骑侍卫酒后议政,后悔当初逼走了李显,致使如今酷吏当政、李氏江山旁落妇人之手…… 原本他们只是说几句酒话,却不料隔墙有耳,告密者狂奔进宫禀告武后,酒席未散便有羽林军一冲而入,将那几名飞骑尽数斩杀于酒楼。 这么一闹,新昌坊血迹斑斑,已被封锁了。裴敏放下帷帽上的轻纱,改道去了旁边的宣平坊。 正转身,余光隐隐瞥见新昌坊酒肆二楼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细白脸皮,一只眼罩着黑色的眼罩,阴沉沉俯瞰下方。 一阵风吹来,人群攒动,待裴敏仔细去看,楼上那人又不见了。 她眯了眯眼,正望着空荡的二楼出神,忽见一只手自身后伸出。她惊觉,下意识转身,那手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咦,贺兰真心?”裴敏舒了一口气,望着身上穿着烟青戎服的贺兰慎道,“你如何在这?” “前方负责查验的羽林军是我曾经的部将,我便顺便来看看。”提及这桩新鲜的‘酒后失言灭门惨案’,贺兰慎眉头轻皱,淡漠的眼中蕴着些许压抑的情绪,定了定神方继而问,“你呢,为何一人来此?” “出来透透气,朱雀的人在远处跟着我呢,不会有事。”说着,裴敏撩起帷帽上的轻纱,露出潋滟的眉眼来,“我戴着帷帽呢,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只要是裴司使,怎样我都能认出来。”贺兰慎扭过头,轻声道。 在外人面前,贺兰慎从来不唤她‘敏儿’,克制且矜持。 裴敏看出了他隐忍的爱意,心一软,遂提议道:“这里有个讨厌的人,我不想再瞧见他。咱们去宣平坊喝茶?” 贺兰慎大概还有公务在身,迟疑了片刻,终是遵从本心颔首道:“好。” 宣平坊茶肆之间也在议论方才的血案,有几个儒生谈论的声音稍稍大了些,掌柜的立即干咳示意,连茶钱也顾不得收了,命人将儒生们‘请’出了茶肆,以免‘妄议朝政’引来杀身之祸。 于是众人皆缄口不语,噤若寒蝉。 上了茶楼雅间,裴敏趴在案几上,看着贺兰慎熟稔地煮茶三沸。窗外一枝梨花横生,无蜂无蝶,冷清得很。 何止是这枝梨花,天后统辖境内,今年的整个春夏都过于‘安静’。 “新昌坊酒楼那桩告密案……”袅袅茶香中,贺兰慎的嗓音也如雾水般飘忽。 “不是我做的。”裴敏淡然接过话茬,兴致索然道,“有些激进士族的抄没或许是净莲司的功劳,但这般直接屠杀,却并非我之风格。我向来,厌恶那些肮脏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