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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第1/3页)
贺兰慎似乎有些茫然,闭了闭眼,倚在裴敏的怀中调整呼吸。他的身体很沉很冷,半晌睁眼,他轻轻推开裴敏站直身子,眼神虽已镇定,却蒙着一股莫名的悲哀。 贺兰慎年纪轻轻于万人之中斩人首级,功勋赫赫,本该是大喜事,他却看起来……不甚开心。 裴敏察觉出了贺兰慎的不对劲,嘴角的笑也淡了些许,试探道:“你不舒服,是受伤了吗?” 少见的,贺兰慎没有回应她,只行至院中的水缸前,用葫芦瓢连舀了十数瓢水泼在脸上、淋在手上,似是要洗去那满身腥臭黏腻的鲜血。 塞北昼夜温差大,夏夜依旧寒凉,那水兜头泼下,裴敏都替他冷得慌。 她是个聪明人,稍加思索便知道贺兰慎的反常是从何而来了。 血水流淌冲刷,在地上汇成一条蜿蜒的暗紫色溪流。那些血有别人的,也有贺兰慎自己的。 裴敏本不喜欢管这等闲事,但见贺兰慎沉默悲凉的背影,心中也跟着难受起来。几经犹豫,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听闻出家人有三次还俗的机会,若此间动了凡心、杀了生,也不算破戒。你既已出了佛门,便是个凡夫俗子,杀一救万,更不算破戒。” 贺兰慎手撑着水缸边沿,垂首望着缸中水波揉碎的月光,不住喘气。 此时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裴敏靠在廊下的木柱旁,望着贺兰慎许久,斟酌道:“佛在心中,不在刀上,别自责了。我已安排好了退路,过几日出城回长安,你一起走。” 贺兰慎直起身,开口喑哑道:“你们走,我留下。” “你……”裴敏双手环胸,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冷声道,“行,我也留下,看着你死了我才好回去复命。” 贺兰慎已经习惯她的刀子嘴豆腐心,长舒一口气。两人一个倚着廊柱,一个靠着水缸,沉默对立。 五月底,唐军驰援并州,数次交锋,阿史那骨笃禄撤军暂退桑干河以北。 但并州的危机并未解除。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裴敏和贺兰慎。 驰援的唐军送来了粮草,并州刺史于城门下施粥赈济灾民。贺兰慎一战成名,在军中威望极高,并州刺史便亲自来驿站请他前去帮忙施粥,以示大唐天威犹在,为的是稳定民心军心。 城门下的粥棚挤满了前来领粥的百姓,闹哄哄一片,裴敏让王止、沙迦将几个插队复领两份粥水的无赖提溜出来,鞭笞示众,乱糟糟的队伍瞬间安静有序起来。 裴敏拍拍手,走到贺兰慎身边,望着这个挽起袖子施放粥水的年轻战神笑道:“并州刺史只让你来做个样子,稳定军心,你怎的还亲自打起粥来了?” 盛夏的阳光透过布棚上的破洞,打下星星点点的几道光柱,落在贺兰慎的眼中、肩上。他手上动作不停,淡然道:“闲着无事,力所能及而已。” 裴敏看着棚外没有尽头的长龙队伍,建议道:“这样是不行的,男人比女人有力量,总能插到前头来,反而女人和小孩儿常有领不到粥水者。不如男女分开,交错开来领。” “可行。”贺兰慎肯定了她的举措,“我去与并州刺史商议改善。” “还去?你为并州做得够多了,留点功绩给别人罢。”裴敏懒洋洋靠在土墙之下,手搭凉棚遮在眉上,笑道,“收拾东西,我们该启程回长安复命……” 话音未落,远处人群一阵骚乱,有人大呼:“官爷!有人急症昏厥了!” 贺兰慎神色一凛,将施粥的长勺交到严明手中,自己大步朝骚乱的队伍处走去。 裴敏叹了声,自语般摇首道:“到底是少年人,做事全凭一腔热血。” 她寻着贺兰慎的背影而去,挤进人群中,果见地上躺了个双目紧闭的瘦弱妇人。 “大概是中暑了。”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妇人衣不蔽体,面色潮红,唇色却是十分苍白病态,身子不住蜷缩颤抖,牙齿咯咯打颤。不稍片刻,她竟紧闭双目,哇地自喉中喷出一股带着猩红铁锈色的秽物来,众人跳脚躲开,又是一阵唏嘘。 裴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人并非中暑,而是某种急症。 队伍后头又是一阵喧哗,士兵按着头盔小跑过来,汇报道:“贺兰大人,那边又有三四人昏厥了,俱是浑身发颤、呕血不止!” 贺兰慎抬眼看了看头顶的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