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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榜 (第1/3页)
洪武二十三年。四月十九。 谢琻仰面躺于青石之上,持杯晃酒,已然熏熏。有同科进士想上前来拜会,见他这模样,便知他酒已沉了,又纷纷转身退下。 这杏园探花宴上,众登科进士们都在寒暄谈笑,相熟了的便相携观园吟诗起来。春景正好,少年气盛,又恰逢金榜题名,这正是人一生最意气勃发的时刻。 而此等时刻,却唯有他谢琻形骸不拘,半仰于杏树花荫之下,径自吃酒。这若换了别人,早被嫌弃礼仪不周,但对着他谢三郎,众人最多含笑道一声“风流”。 琅玉独绝乃贵子,谁人不识谢让之。 “让之。让之。” 似有人叫他。 谢琻迟迟睁开春困的双目,侧眼一看,却原来是中了二甲第六的言仕松。他二人从小在一个书院,向来交好。 言仕松正推着他,小声叫着:“让之,快起来看看。那是不是沈良青?” 谢琻还醉在那金华酒的余韵里,沉沉得没回过神来。都说“杜诗颜字金华酒,海味围棋左传文”,果然好酒才配此良辰。 “沈良青。”他懒懒地问,“是谁?” 言仕松奇道:“沈梒啊。金榜你中了榜眼,他中了状元,忘了?与你合称 ‘汀兰琅玉’的沈梒,沈良青啊。” 汀兰琅玉。 谢琻眨了眨眼,终于三魂归位,闲散地于青石上坐起了身。他顺着言仕松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不远处的小坡之下坐了几人,瞧那模样似正在玩击鼓催花。 那些人都背着他,还半隐于坡下,按理说高矮美丑一概分辨不出来。 可偏偏有一人,他坐在左数第七,半个身子正斜靠在一从开得昳丽的白山茶之中。也不知是因那白鹤般出众的背影,还是因那岸芷汀兰般的气质,在这一群人里,独独他现了出来。 当谢琻瞩目去看时,鼓声一停,恰好他持了花。那靛青色的广袖微微滑下他的小臂,露出了骨肉均匀的腕骨,比雕得最精巧的玉菩萨像还要好看几分。拈花的手指修长细瘦,打眼看去,竟将这满园的花枝柳梢都比了下去。 春晖花柳香浓处。人似玉,影若鸿。正相思。 纵使是谢琻已阅尽三千美女佳人,也从未见过有谁能以一侧影一皓腕,便让人神色恍惚。 “真佳人。”言仕松啧啧叹道,“才高又貌美。让之,你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恐是要让贤了。” 谢琻收回了目光,凉凉笑道:“妇人耳。” 言仕松一愣,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恰好此时不知谁高嚷了声,叫着要选探花使。新榜进士中向来有此传统,要在众人中选两名最英俊的少年郎,纵马去摘来这满园最珍稀的花朵来给大家簪带,这采花人便被称为“探花使者”。 不知是谁笑道:“久闻荆州汀兰之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良青兄,此行非你莫属了。” 众人纷纷看向那坡下的茶花深处。那人似说了什么,谢琻离得远,并未听清。 又另有人道:“你有荆州汀兰,我有京城琅玉。采花这等风流事,怎能少得了谢三郎?” “让之……”言仕松拉了拉谢琻的衣角。 谢琻一抬手,饮尽了杯中金华酒,摇晃起身。他一走过来,周遭的喧闹顿时都静了,众人纷纷打眼瞧着他。 却见他迈着三分酒意、七分不羁的步子过去,随手解下一匹骏马缰绳,一跃而上哈哈大笑道:“谁与我簪花?我又与谁采花?诗已尽,酒正酣,春日好。众儿郎,同去同去!” 言罢,扬鞭打马,那身影穿花拂柳快若惊鸿,转瞬已至浓荫的深处。 言仕松率先大笑起身,搬鞍上马,跟着谢琻的身后打马而去。众人回过神来,都被激起了豪意,纷纷纵马相随。一时间马匹相簇,蹄声纷沓,正是极乐匆匆。 六十人中数少年,风流谁占探花筵?(金·元好问《探花词》) 当数谢让之。 此时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