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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第2/2页)
。 “为什么?” “她还欠你一个真相。” “……” 夜色浓重,天地进入最为黑暗的时刻,连虫鸣声都消失无踪。 宫道宽阔漫长,少年手中的素面灯笼只能照亮脚下,更远处的地方,漆黑无尽,像是等着吞噬他们的血盆大口。 秦秾华走入王寝的时候,殿内寂静,浓郁的血腥味飘散空中。 一名面白如纸的侍人端着一碗浓稠鲜血匆匆走过,刺目的红浪在粉彩孔雀牡丹纹中翻涌,宫女脚步不稳,在黑砖上留下一朵鲜艳的红花。 地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乌孙王坐在床上,阿兰玉半坐,只着中衣的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她面无人色,嘴唇青白,雪白的中衣上鲜血斑驳。 看见秦秾华身后的人,她急喘了几声,哑声道:“……你带他来,是想看我笑话?” “情义不在,名义在,既然你教他叫你作娘,今日这一幕,他自然该来。” “我不想看见他。”阿兰玉神色渐渐狰狞:“让他出去!” “毘汐奴……”乌孙王神色不忍,祈求地看着她。 秦秾华不为所动,“你既然恨他,为何又要留他性命?” “当然是为了给你做药!” “拦路抢劫的强盗、打杀奴婢的富户、杀妻的读书人、通敌卖国的叛徒……他们都可以作为药人。你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身份后患无穷的人,来作坤蛊的宿主?” 阿兰玉冷笑道:“因为我是个蛇蝎心肠的人,我就是想折磨他,想看着他生不如死。”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秦秾华说:“直到我在王宫的藏书室找到了一本有关乾坤蛊的书。” “……” “乾蛊一旦死亡,坤蛊就会一分为二,留在体内的为乾蛊,用引蛊香引出的则为坤蛊。乾蛊虽然神通广大,但坤蛊才是双生蛊里的命脉。”秦秾华看着她的眼睛,不错过其中一丝波动:“你留他一命,真的只是因为取药?” 阿兰玉低低地笑了起来,鲜血从她嘴角溢出。 “事到如今,你问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想披着一身恶名离去,你想将他十年间遭受的一切,只用一句‘蛇蝎心肠’四个字带过,这对你不公平,对他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秦秾华看着她,缓缓道: “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阿兰玉讥讽地笑了笑,推开乌孙王坐了起来。 她不要乌孙王的搀扶,自己赤着脚站到了地上,平整之后的中衣更加刺眼,大片血迹染红了她的胸膛。 “你确定要听吗?” 她满面笑容,嘴角提到最高,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泪光在她眼中闪烁,就要夺眶而出。 “即便听了以后,你可能会失去太女之位,你也要听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寝殿中央的秦秾华身上。 她张开重若千钧的嘴唇:“……我想知道。” 阿兰玉嗤笑一声,朝秦秾华缓缓走来。 “我名阿兰玉,乃圣上钦赐。”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推开了一道门。” 她是汉女,祖上皆为务农汉人。 六岁那年,她阴差阳错从恶狗口中救下偷溜出宫的永乐公主,得绥灵帝赏赐,得以入宫常伴公主左右。 “逆贼攻入紫庭之前,曾传令三军,狐胡宗室,一个不留。城门破开后,紫庭沦为人间地狱。无数乱军冲入皇城烧杀奸/淫,嫔妃侍女乃至太妃,皆不能幸免于难。” “我和永乐公主躲在永乐宫侧殿的一间耳房里,杀红了眼的将士就在殿内四处搜寻,脚步声离耳房越来越近。” 她那时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豁出性命,也要让公主脱离险境。 她的一切都来自永乐公主和绥灵帝,她第一次吃饱饭,是因为他们,她第一次拿起笔认字,是因为他们,她第一次被人尊重,是因为他们。 她的父亲娶了后娘,她从草屋搬进鸡圈,她的四肢一年四季都有青黑鞭痕,她对自己的过去已经麻木,连她自己都哭不出来的遭遇,绥灵帝听闻后,却为她落下了眼泪。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朔史中,绥灵帝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于她而言,绥灵帝却是一个风趣幽默,仁慈温和的君父。 是绥灵帝和永乐公主,让她走出鸡圈,让她能作为一个人,堂堂正正地站在世间。 永乐公主和她,情同姐妹,更甚姐妹。 她们在紫庭的御池里钓过锦鲤,御书房里躲过迷藏,也爬过太后宫中那棵大树。 有永乐公主的地方就有她,有她的地方就有永乐公主。 在生死存亡之际,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公主才十三岁,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遭到那些兵卒的侵害。 “我让永乐公主脱下宫装和我互换,让她躲进耳房一间臭烘烘的衣柜,告诉她——不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可以出来。”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阿兰玉冷静而暗藏癫狂的声音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