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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来,”何炳荣弯腰扶起他,待他坐回桌旁好好说话,才凝重回道,“你所言句句在理,为父岂会不懂。罢了,事到如今,妄想不牵连旁人已绝非可能,我只好做这恶人了……” 何炳荣沉思许久,此事决计不敢教旁人知情,愿将其烂在自己与何瑾弈之间,于是不作拖延,当夜秉烛挑灯,将自己为官以来丝丝缕缕的繁复人脉从头清洗,理出一份详细名录。 这名录不可久留,何炳荣但且用它一时,梳理门生故旧,一一排查,不留分毫隐患。 名录中人多为何炳荣所引荐,幸而其中政绩卓绝者居多,得他扶持为官后,不论官职高低一律潜心为政,克己奉公,绝不至留有把柄于人。 再有能力平庸者,确乎难免买官上位之嫌,甚至个别买官之门路,何炳荣都一清二楚。他虽清廉却不迂腐,从前出于情义置若不闻,到眼下危难当前,为保自身清白,终不得不暗中收集此间人等行贿他人之证,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还有寥寥三两位与他道不清干系者。 何炳荣不曾动过私权,但身系人脉千丝万缕,人情交际总难遂心如意。他千防万防都防不住有人为向他示好,迂回行路,竟将他本不熟络的同乡旧故破格提拔。如今他背负家人性命与太子前程,说不得所谓“身正不怕影斜”,分毫不敢冒险,因而不多犹豫,把这几人牢牢记下,只想快些寻个由头将之贬职左迁,请离是非地。 何炳荣通宵达旦,彻夜不眠。 何瑾弈在旁陪了整一夜,至天明时亲眼看着父亲疏清脉络,记牢人名,又亲手焚了那卷名册,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困乏。 今日无朝,何炳荣正好得闲着手此事,何瑾弈劝他先歇上一歇不迟,随即自己也回到寝房补眠。 行在路上晨光熹微,他瞧这时辰日头未明,天际处还挂着淡淡几颗星子,心想时候还早,便也睡上一会儿再行进宫。倒没想过今日不去了的话,如今他时刻念着平怀瑱,自是少见一日都觉难受。 这一夜所劳算是陪父亲筑起了一道防线,何瑾弈正感轻松,心念着平怀瑱,更可怡然入睡,梦境酣甜。 原想着只歇上一个时辰便起,何瑾弈怕自己睡过,反复叮嘱院中婢女,要她到时将自己唤醒。没曾想婢女当时应得倒好,一转身便听了别人的话,放任他继续睡下去。 “别人”恰是平怀瑱无他。 平怀瑱今晨起得早,许久没等着何瑾弈来,忍不住好奇遣人出宫打听,生怕何瑾弈有半分不适。 宫人脚程飞快,回宫复话,说何小爷只是夜里睡得晚,这还没起。平怀瑱听得心软,不想打扰又实在思念,脑子一热这便亲自去了趟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