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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第6/6页)
李光地越说越激动,忽然砰地跪倒,前额在青石地面上磕得咚咚有声,“所谓上有好,下必逢焉,主公起初大兴商贾,闻利则喜、见损而忧,岂不知这天下财货非患贫而患不均也,这国事兴旺、社稷昌盛,岂是一朝一夕之事,从古至今,汉有公桑羊之祸,宋有王安石之难,我等岂不戒之——兴商贾、开道路、通财货,此短视权变之道也,安国兴邦,何策能与兴水利、劝农桑、轻徭役相提并论?世人皆道此为老生常谈不知一提,安知此‘老生常谈’之策行于千年,为历朝明君贤臣所重,岂可轻易摈弃?!”他猛的抬起头来,跪直了身子,慷慨激昂的道,“某虽不肖,却曾闻先贤有云:文死谏、武死战,主公与某猝逢于卑微,简拔以显赫,更授王佐之位,此君臣知遇古今罕有,今日光地冒颜揭面,自知取死之道,然之余主公皇图霸业、天下苍生福祉,卑职孑然一身、区区蚁命,何足道哉?!” 林风静静的看着李光地,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搀扶着李光地的臂膀,苦笑道,“晋卿啊晋卿……我……”他摇了摇头,叹道,“我都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才好!” 李光地身子一沉,仍自跪倒在地不肯起身,两手抱拳道,“主公,这次您亲眼所见,这北京直隶,城里城外,处处见纷争、人人言财货,行必见商贾,谈必言利润,这千年教化之功,即将毁于一旦,难道您还不明白?——”李光地瞪大眼睛,大声喝道,“为今之计,我大汉务必抑商贾、重农桑,教化百姓,征重税于道路,垦良田于荒野,教百姓安于垅亩,男耕女织,如此,黎民幸甚、社稷幸甚!!!”他猛的磕头不止,一迭声哀求道,“主公啊主公,光地请主公允之、卑职求主公应之!!……” 林风松开他的手臂,颓然坐倒,忽然之间感觉到浑身脱力,心中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来,此刻心中已然明白,即使他再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不论什么工业革命或者金融政策,都将无济于事,浩瀚的历史长河,将两颗心远远隔离,好似马儿永远不会知道飞翔的愉悦,而鸟儿也永远不会理解奔跑的欢畅。 一时间书房内寂静无比,只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沉闷良久,林风忽然轻咳一声,嘶哑着声调道,“晋卿……晋卿先生,请起来吧,你今天说的这些……这些我都明白了,多谢先生教诲!!”他站起深来,朝李光地深深做了一个揖。 “主公不可……”李光地骇然站起,扶着林风道,“微臣何德何能,当得主公如此大礼?!” “先生今天说的都有很道理,寡人从之……”林风苦笑着道。 “谢主公……光地替天下百姓拜谢主公!……”李光地惊喜非常,急忙重新跪倒,大声拜谢。 “不过此事已成沉疴,眼下时局多艰,亦不可激烈行事,”林风胸中缓了一缓,已然有了主意,他对李光地微微一笑,“其实本王岂能不知道这农桑之重、商贾之害,只是战事情急,军需匮乏,孤又不忍苛酷百姓,故不得不另辟蹊径,眼下看来,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 李光地闻之动容, “微臣亦知主公仁义,所以才敢以百姓之名冒死谏之,”他叹了一口气,衷心道,“虚怀若谷,坦然认错,以主公之器宇,安能不为天下之主?!” “呵呵,不扯这个,”林风勉强笑了笑,“所以依本王的意思,这件事情还是慢慢来,眼下这些人闹得太不成话,管还是要管的,但我恐怕此事牵扯太多,咱们汉军内部也有不少人眼珠子发红,所以咱们得小心从事!” “那依主公的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得你和则震两个人商量着办——首先不要管别人,先起草一份文书,咱们大汉官府的官吏、各地驻军的将校,以及他们的家人,一律不得从商或者兼商事,违律者重惩,你看如何?!” “主公明鉴,此事关乎我大汉吏治,非得严加整肃不可!” “还有,你和则震分别抽一帮熟悉刑名的官吏,会同‘大汉商税律令委员会’的人,一起起草一份《大汉商法》,作为日后裁决纠纷之用!” 李光地闻之色变,失声道,“和这些商贾一起起草律令?……主公,这、这……这真是……” “唉……”林风苦笑着挥了挥手,无奈的道,“晋卿,本王也不想和这帮小人纠葛,可奈何当初曾经当众许了他们,所谓‘君无戏言’,难道此刻食言而肥?”他凝视着李光地,“此事关于本王的威信,关乎我大汉官府的名声,难道晋卿有什么好办法么?!” 李光地呆了一呆,踌躇半晌,却也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