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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沧江畔的大战后不久,从大江南岸回到上京郊外太陵的沈太后被侍女发现死在寝殿中,她的喉咙被自己藏在鞋里的簪子划破,被发现时身体还是温热的,血迹也还没干枯。 此前她已试图自尽过几回,但被宣昭帝吩咐宫人紧紧看着,这次侍女打了个晃神,一不小心便出了岔子。 百姓依照礼制守丧一月过后,民间又开始了嫁娶往来。 沈荨到达望龙关大营时,崔宴已满面笑容地候在营地门口,迎上来笑道:“刚听哨兵来报说将军来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谢将军这会儿领人去了靖州城外的棉田,我让人把他请回来?” 沈荨摇头,“不用,在哪个地方?我去找他。” 崔宴闻言,唤了一名士兵过来,让他给沈荨带路。 望龙关与靖州城的通道西边,有一片略微肥沃的土地,光照也很充足,此时春暮,正是种植棉花的好时机,沈荨骑马到了那片棉田边,远远便见褐色的泥土被翻起,一道道地横亘在大地上,斜斜延绵至不远的坡地。 春阳如金,遍洒在原野田地间,正领着士兵帮百姓撒种的谢瑾直起身子,看见夕阳的光晕中有一道熟悉的影子远远立在田埂边,他以手挡在额上,眯着眼瞧了瞧那身影,唇边便挂上了一丝笑意。 总算是来了。 两人的婚礼便设在望龙关大营里,谢瑾的军帐也就是两人的洞房。 崔宴带着祈明月和徐聪布置了新房,又把留守在望龙关的凌芷请来帮忙,终于满天大汗地弄成了还算看得过去的样子。 晚间大帐前的校场内燃起了熊熊篝火,所有将士们围着篝火挤在一起,席天幕地下欢声鼎沸,笑语喧天,为西境军和北境军两位统帅的婚礼高歌欢庆。 两人在篝火前拜了天地,谢瑾牵着新娘进了洞房,直接便掀起了她的盖头。 盖头下沈荨桃腮杏面,耀如春华,睨着他的一双眼睛如水含波,眸光醉人。 “干嘛这么早就揭盖头?” 谢瑾笑道,“我怕像上回那样,不等我过来揭盖头,你就自己给揭了。” 沈荨扑哧一笑,“原来还记恨着这个。” 谢瑾转身拿起桌上的两个酒杯斟满酒,递了一杯给她,“上次还没喝交杯酒呢,好在这回补上了。” 沈荨与他喝完交杯酒,瞅着他道:“还有什么?” “暂时没什么了,走吧。”谢瑾去握她的手。 “去哪里?”沈荨眨着眼睛问。 “外头呀,”他笑道,“都等着你去喝酒呢,只一件,不许喝太多,别忘了今晚什么日子。” 这一晚星垂阔野,长风无尽,巍峨城墙下的军营里热火朝天,喧闹了一整晚,大摞的酒碗堆得如小山一般高,新娘子到后来喝得酩酊大醉,豪迈地说了一句“从此西境军北境军都是一家”后,便摔了酒碗离了席。 她跌跌撞撞走错了营帐,被闻讯赶来的新郎拖回了自家作为新房的中军主帐。 沈荨离开望龙关回寄云关的头一天,和谢瑾一道骑马去了关外一处秀峰碧山中。 两人行走在山道上,不一会儿细密的雨丝斜斜飘来,沈荨从马背上拿出两只斗笠,交了一只给谢瑾。 他诧异道:“何时准备了这个?” 沈荨得意一笑,“我从关下棉田那从农人手中买的,清明前后雨多,有备无患,怎样,我很有远见吧?” 谢瑾大笑,“是是是,的确很有远见。” 两人戴着斗笠,徐徐沿着山道上了峰顶。 此处是附近山脉中最高的一处山峰,站在峰顶上,山林翠色,万壑峰姿尽收眼底。 谢瑾取出香烛纸钱,寻了一处背风背雨的地方点燃香烛,烧了纸钱。 沈荨把酒杯中的清酒倾洒于地。 不久前那场战事中牺牲的两万多北境军将士,英魂应该已经回到了这里。 沈荨摘下斗笠,仰头看向天际。 雨丝绵绵,从天空中不断地飘洒下来,不一会儿她的发丝就润湿了,睫毛上也沾了细细密密的水珠。 天色暗了下来,谢瑾也摘了斗笠,从她身后拥着她。 雨雾山岚中的群山现出另一种风貌,山顶上烟云漠漠,远处碧峰渺渺,置身于幽谧若海的群山怀抱里,身心都被涤澈,有新的力量新的期盼正在升起。 “烟霞润广树,碧叶绣清安。” 沈荨低声念了一句,侧头对身后人一笑。 这是谢瑾上京书房中挂在壁上的一幅字画题跋。 他笑若春山,低声应道:“新绿又一年,携雨看山归——走吧。” 两人上了马,于暮色中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往山下行去,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崇山峻岭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