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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2/2页)
可能? 许是今天的咖啡煮的不够久,沃尔纳迟钝地连一个近在眼前的答案都寻不到。 顾忌到现在是深夜,吃完饭以后,沃尔纳没有开车送她,他们是一路散着步回家的。警卫旗队总部和菩提树下大街之间只隔了一公里左右,走小道会更近,然而今晚他们俩谁都没选小道走。 白蓁蓁是吃多了想消消食,至于沃尔纳嘛……她侧目端详着他无可挑剔的侧脸,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愿意放下手里堆积如山的工作在大半夜里陪她压马路。 沿着两旁叶子青绿的菩提,两人踩着一地银色的月光走过一路。越走到尽头,树木分布的越稀少,一抬头就能看见诺依曼家尖尖的房顶和窗口透出来的暖色灯光。 她不是第一次夜归,夫人在客厅里留了盏灯。 坐落于对面的海德里希家是一片死寂的黝黑。浓厚的夜色将门口片片花丛吞噬的丁点不存,唯剩徐徐的晚风于无人之时悄然彰显出它的一地浓香。 绕过最后一处拐角,诺依曼家的轮廓已完全呈现,白蓁蓁不急于上前,反倒慢慢缓下了脚步,伫立于树影婆娑的尽头,她忽然朝他回眸,路灯深深浅浅的昏黄映在眼中。 “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那么不喜欢回家?” 明明服役在柏林,她却一次都没有在海德里希家里看到他。 “我的母亲不希望看到我” 他的语气平淡地像在跟她谈论今晚月朗星疏的天气。白蓁蓁略一歪头,原来这个世上真的会有母亲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 她一直以为沃尔纳的缺点只是不爱说话,性格偏向外冷内热那一挂。不擅长喜形于色也不擅长溢于言表,外人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落在不解风情的他身上根本激不起半点风浪。 但事实上?他的眼底看不到太过强烈的爱,也看不到太过分明的恨,待在他身边的人会在感到心安的同时也感受到他过于礼貌的疏离。 “我会让她不断地想起父亲” 白蓁蓁想,她大概是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除了稳重自持不露声色以外,沃尔纳身上怎么也去不掉的距离感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出于对外界事物的漠然置之,单纯的因为共情能力太低。 她还记得自己以前一直无法理解共情能力是什么的时候,父亲给她举了一个简单粗暴的例子。 一个女孩爱上了渣男最后被甩,向朋友家人百般哭诉,朋友和家人会下意识的出于本能的去安慰她或是怒斥她恨铁不成钢。而共情能力低下的人则可能无法理解她为何哭诉,抑或是会在她哭诉的时候认真询问,‘你在哭,是需要我安慰你或是骂你一顿吗?’,大部分的情况下会对方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共情能力低下的人一般不会很好的体会到别人的内心世界。它和情商低的人不太一样,情商低会造成的后果顶多就是一个不够圆滑的耿直boy耿直girl;共情能力低下的人足够圆滑,也足够有城府,他能维系住最正常的人际关系,对感情方面的需求却是少之又少。 这是一种人格障碍,和平年代可以做到无伤大雅,战乱年代则不一定。 “你的母亲是不是从小就对你很严厉?或是从小就漠视你?” 白蓁蓁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一个孩子不可能生来就共情能力低下,除非他是个反社会人格。沃尔纳的父亲阵亡在一九一六年的法国凡尔登,身边也没有其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除去母亲的影响和社会因素使然,她想不出更多能诱发他人格缺失的原因。 沃尔纳神色微愣,颔首算是默许了她的猜测,疑惑的目光却在下一刻攀上了白蓁蓁的脸。那样子实在有些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上衣兜子,她从里边掏出一块外表花里胡哨的糖,拆了包装示意沃尔纳低头,将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众生皆苦,唯有奶糖是夹心味的!” 裹着奶味夹心的糖融化在味蕾,没有咖啡那么苦,也没有雪茄那么涩,甜的发腻却并不让人心生讨厌。 沃尔纳从记事起就不怎么吃糖。五岁那年唯一一次被诺依曼夫人塞了钱去买糖还被弗朗茨坑到被狗追了三条街。自那以后他再也不碰糖了。 他的母亲终日深陷于父亲沙场阵亡的阴影,不肯分出任何一丝精力参与他的成长。偏偏又万分无礼地要求着他成长为一个懂事优秀的孩子,万不能给他的父亲丢人。 他确实也做到了,阉割掉多余的情感和自我,彻底变成一个追逐信仰与荣耀的帝国党卫军军官。这似乎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了结果的悲剧,五彩斑斓的糖纸在她掌心捏的有些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