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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第1/3页)
熟悉吗?蒋孝期像头即将发怒的狮子,危险地伏在木桌边沿,身体发出细碎的战栗,他发狠瞪着裴钦,额角青筋迸起。 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约翰霍普金斯医院,从曼哈顿开车过去只需要三个小时,十美金的油费,比他回伊萨卡还要近! 小未曾经在那么近的地方,他却毫不知情,小未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与他擦肩而过。 “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裴钦回视他发红的眼睛,“如果他醒不过来,我会的,你应该是除我之外,第一个赶来参加他葬礼的人。” 蒋孝期举起杯,一饮而尽,润了棱角的冰块淌下霜泪,凉酒灼伤了滚烫的喉结。 “可是,”裴钦有种凌虐对手的爽感,一刀刀,慢慢剐下去,“他在国内昏迷了七天都没醒过来,却在肯尼迪机场落地后的那个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醒了,弄丢了所有的声音,和记忆,他已经把你忘了——” 裴钦勾着笑咽下一口冰红茶,又酸又涩。 他永远也忘不了周未醒来的那个早晨,他们刚刚在病房里安置好,所有仪器都和他一样安静漠然地运转着,灵魂在沉睡,除了时间地点不同没有区别。 周未因为一周前的开颅手术被剃掉头发,光头一侧缠着厚厚的纱布。 裴钦觉得他肯定不喜欢自己这么丑的样子,怕他醒来看到会生气,就帮他戴了顶柔软的薄棉布睡帽。 睡帽的前额有一双卡通大眼睛,很呆萌,后来周未醒来,就是那样的眼神,里面什么都没有。 医生说,他脑内出血通过手术控制非常成功,但是颞叶区受到出血影响,造成听障和失忆,具体损伤程度还需要视恢复情况再判断。 裴钦自己久病成医,知道医生讲话都是这样留足后路的,于是他自己偷偷给周未做测试,在他迷糊着要睡着的时候弄出声音:碰掉勺子、开外放打怪;弄出很大的声音:突然喊他、用力摔门……然后发现周未丝毫不受影响。 周未醒来的前几天,很乖,像个制作精良的提线木偶。 他不吵不闹,扎针不哭,喂饭不挑,太乖了,裴钦对着他哭成狗,他就那样好奇地看着他,大眼睛好久才一眨,直看到裴钦自己都觉得哭得没劲停下来。 裴钦跟他说话,他就盯着裴钦的嘴巴,脸上露出茫然忧伤的神情。 有一次,周未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对裴钦说了一句话,应该只有四个字,因为听不见声音导致他的发音有些走调,就像有人戴着耳机跟唱。 裴钦没听清楚,一脸困惑,抓着周未的胳膊晃他,问他刚说的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这成了事后裴钦最最后悔,悔到肠子绿了的一件事,从那之后很长时间,周未再没有对他说过一个字。 裴钦自虐地反复琢磨着那句模糊的发音,一遍一遍,直到不确定记忆是否被反复的修正篡改,突然醍醐灌顶般弄懂了。 周未在问,回来了吗? 谁回来了?你还记得什么人应该回来吗?不,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在等人,忘了自己究竟在等谁。 裴钦端起面前的冰红茶,一饮而尽。 蒋孝期艰涩地开口,嗓音又湿又哑:“把他的病例给我。” 裴钦低头在手机上操作,半点没有为难,把邮箱里一大堆pdf文件转发给蒋孝期。 “你还是不相信他能忘了你对么?那,他的的确确失忆了,和他因为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所以假装忘记你,二选一,你喜欢哪一个?” 蒋孝期已经匆匆打开了文档,那是jhh接诊的电子病历,结论里清楚写着:双耳完全性听力障碍,阶段性失忆(待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