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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第4/4页)
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你!……” “哦对了,听闻裴厂公被禁足三月,期间东厂事务万岁都交予江某暂理。”他叹了一口气,“万岁仁慈,也是个有情的圣主,裴厂公若能修身养性,定能重得任用。江某还有事要忙,就不多谈了。”说罢,一振曳撒,便施施然往另一方向行去。 裴炎眼看他仪态潇洒地远去,气得嘴角下垂,咬牙切齿道:“江怀越,有本事别让我抓住半点把柄,不然的话,定叫你对今天所作所为悔断肠子!” * 黄昏时分,天幕斑斓若锦,赤红夕阳映照着绵延宫墙,四下空旷寂静。江怀越独自往昭德宫方向走,才望到朱檐金瓦,便有小太监急急迎来:“督公来得正巧,娘娘正差小的去找您呢!” “娘娘今日心情如何?”他边走边问。 小太监瞧了瞧四周,苦着脸凑近他道:“别提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用膳,身边宫女被责打了好几个……大家伙儿都不敢多嘴,这不就等着您来救命吗?” 他淡淡一笑,随着小太监进了昭德宫。正值晚膳时间,早有宫女太监布好了满桌珍馐,桌前却不见荣贵妃身影。侍奉的人不敢去劝也不敢端走,只好齐齐等候两旁,站得腿脚发麻。 江怀越扫视一眼,躬身撩起了低垂的透云纱幔,向斜倚在楠木卷叶罗汉床上的荣贵妃下跪磕头道:“娘娘万福金安。” “安什么安?就剩我孤魂野鬼似的在这等死,你来看我一眼,算是临别送终?”富丽雍华的荣贵妃背对着他,连头也没回。 江怀越素来知道这位出身宫娥的贵妃娘娘口无遮拦,哪怕在万岁面前都敢直呼你我,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也不以为奇。他还是跪着不起,故作惊愕道:“娘娘何出此言?难道是凤体欠安,臣这就叫人去请太医……” “少跟我装蒜!”荣贵妃气得翻身坐起,黛眉横挑,“惠妃的事情是个人都知道了,你还在我面前演戏?” 江怀越愣了愣,叹气道:“臣知道娘娘心里定然不悦,因此不敢主动提及。娘娘既然指明了,那臣也斗胆说一句——”他眼角余光往两旁一睨,荣贵妃虽是气恼着,也明白其用意,当即冷着脸挥手斥退了众人,朝他道:“起来说话!” 江怀越这才站起,微弯着腰换上了柔切语气,款款道:“惠妃有孕,不仅娘娘气恼,臣也心生惶恐。先前高焕那事令得惠妃对臣怀恨在心,她若是要有所举动,势必会先在万岁面前说臣的是非。臣又是娘娘宫里出来的,万一有什么事情,娘娘千万不可替臣出头,否则只会被她一石二鸟,全数击破。” 荣贵妃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才查出怀了胎,咱们就好似大难临头?平素也没见你这样胆小怕事!是不是万岁爷对你说了什么?” “万岁只是想把高焕的死罪免除,具体事宜还要等待内阁票拟,毕竟此案牵扯众多,若只因惠妃怀孕而赦免了高焕,朝臣们也会议论纷纷。大学士刘同甫等人嫉恶如仇,即便万岁有心宽恕,相信他们不会就此答应。” 他目光一转,低声道:“臣刚才的那番话并非示弱,而是诚心劝诫,娘娘心直口快,是个爽朗性子,而惠妃心机叵测,善于搬弄。况且如今宫中都在观望,娘娘若能平静对待,不仅不会中了惠妃的计谋,还会令万岁倍感欣慰。若是被激怒起来,岂非自乱阵脚?只要臣与娘娘共进共退,定不会让她搅乱如今的形势。” 荣贵妃抿紧朱唇,过了片刻才道:“要不是我儿早夭,怎容得她现在拿乔!我看她那娇娇娆娆的样子,能不能生下龙子还另说呢!” 江怀越忙做了个噤声手势:“娘娘慎言,此前宫内宫外就有些流言……” “说我把持后宫,下药令其他妃嫔怀不上?”荣贵妃冷笑,“她高惠妃要是真有能耐,就不吃不喝不见人,免得被我毒害!” * 朝江怀越发泄了一通不满之后,荣贵妃才算暂时缓过来。他亲自侍奉着她用了晚膳,见天色已晚,便告辞离去。 一弯眉月静悬长天,风过长墙枝叶轻响。西华门那边一直都有他的专属值房,今晚回西厂也无事,江怀越便打算去值房过夜。偌大的紫禁城到了夜间犹显寂静,他难得没带随行人员,独自前行于宫墙之下。 远处宫阙巍巍,角楼上的灯火遥不可及,忽明忽暗,仿佛深海夜幕间的寒星。 这里仿佛就是汪洋大海,广袤无垠,平静时万物停滞,每个人只在属于自己的一方囹圄或悲或喜,无所谓等待还是挣扎。时间好似流沙,缓慢却又不可抑制地带走众多奢望与幻梦,到最后空余对镜霜鬓、红颜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