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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春 第80节 (第3/3页)
,面无表情地在殿中跪下,对着坐在榻上的父亲行礼。 “不知阿父唤儿过来,有什么事?” 他开口询问,嗓音平直,没什么生气。 赵义显撑着病弱的躯体,瞪着眼打量着这个一直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儿子,仿佛从没看清过似的,好半晌,才开口:“大郎,这些年,阿父待你不够好吗?” 赵怀悯扯着嘴角干巴巴笑了声,道:“怎么会?阿父待儿一向极好,朝野上下,人人都道阿父是个宽和的慈父呢。” 赵义显又看了他好半晌,这才忽然拍响桌案,将面前的一叠供词甩出去,厉声喝道:“是啊,朕对你,从来不忍苛责,哪怕知道你暗地里做些摆不上台面的事,也都纵容着,朕总想,你们的母亲去得早,你和襄儿又跟着朕过过两年提心吊胆的日子,朕定要好好待你们。尤其是你,大郎,你是朕的长子,朕花了多少心血在你的身上?而你——” 说到这儿,他不禁攥紧身侧的衣摆,勉强控制着心头翻涌的情绪。 “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来!那是贵妃,是朕的后妃!” 赵怀悯呆滞的表情动了动,慢慢掀起眼皮,冷冷道:“她是阿父的女人。若不是,我又怎能知晓阿父心中对我已有不满?只可惜,她在阿父的心中,不见得有多重要,阿父如此防着她,倒让我白费一番功夫了。幸而她生得貌美,又比一般的女人放得开,这才不会扫兴。” 赵义显听着他这一番荒唐的话,额角跳得仿佛血管迸裂,猛地拍两下桌案,喝道:“你已经是储君,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为何还要费这样的心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真要朕死了,将皇位让给你,才能安心吗?” 他知道赵怀悯时常在朝中动手脚,有一两个庶子,甚至八郎那里,都少不了他的手笔。 这些,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万万想不到,这只手竟会悄无声息地伸到他自己的身边! 再亲的父子,也忍不了这样的屈辱,更何况他是九五至尊的天子! 赵怀悯的眼皮抖动两下,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他,轻轻摇头:“我的担忧与害怕,阿父真的不懂吗?太子只有一个,皇位更只有一个。可阿父有那么多儿子……我除掉一个,总还有另一个,连八郎,我的亲弟弟,都有可能与我争抢。阿父当年为太子时,难道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吗?” 这是赵义显心中隐藏多年的隐痛,蓦然被儿子戳穿,一时神色复杂,只面容扭曲地看着他,无非应答。 赵怀悯双手撑在膝上,慢慢站起来,视线也变得与赵义显齐平。 他的目光幽深,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心和不屑,轻声道:“我忘了,当年,阿父宁愿忍气吞声,任由祖母指责,也不敢做出半点逾矩的事。阿父唯一的反抗,兴许就是将被人留了谶言的八郎送到边塞去了吧。” “你——你知道了?!” 最后那一句话,让赵义显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阿父既能查出我的秘密,我自然也能查出阿父的秘密。”赵怀悯转了个身,行到门边,一伸手将门打开。 上元夜的寒风猛然灌进来,激得人浑身一激灵。 赵义显身体虚弱,常年患咳疾,此刻猝不及防地吸进一口冷气,登时感到喉管一阵发痒,上气不接下气地咳起来。 赵怀悯站在门边,转头回望着他,半边脸映在凄冷的月光中,另外半边脸则被烛光照着,整个人显得割裂不已。 他扯出一缕扭曲的笑容,轻声道:“我不是阿父,不会这样优柔寡断,更不会心慈手软。” …… 宫门外,纵贯长安的朱雀大街上,高高低低的花灯将黑夜映照得宛如白昼。 月芙披着厚厚的氅衣,紧挨着赵恒,走在川流如织的人群里,抬头望着斑斓璀璨的街市,只觉目不暇接。 除夕那日就说好了,上元节要带她在城里看花灯,恰好宫宴也取消了,他们索性早早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