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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1/3页)
托人插队,徐静承隔周电话通知岑遥来二院,做胃镜。 普通或无痛,价格差近五百,都不走医保。前几年做普通,岑遥呕了半天酸水,惨况不可言状,这次毅然选后者,于是被叫去做麻醉评估。未必是好习惯,岑遥最先看他人的一双手。自己说穿了是服务行业,接现钱多,看得手更多。或短圆或颀长,或皙白或黑粗,偶有畸零:断指或六指。医生多有轻微的洁癖,反复消毒搓洗,形状不差一般难看不到哪里去,岑遥看一双若无骨的细白小手惯熟在心率仪器上点戳。他戴着血压仪放呆,跳脱地想起一篇东西,写有个小手医生最善攻克接难产的孕妇,怎么弄啊?硬掏啊?操还真不敢想。 医生喊他两次。第三次才应,“哎。”岑遥眨眼朝他笑。 “知情同意书签字。刚才走楼梯上来的吧?心跳稍微有点快。” “这里?”按住空白处,扫视后停顿,说:“这么多风险?” 过敏休克、心律失常、肺栓塞、呼吸衰竭、全脊麻,等等词条,口吻端肃甚至悲天悯人。 “概率很小的。你想啊,人走大马路上还可能被车撞死呢?” 岑遥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仍不动手,食指轻抠握笔处的软胶。 “一般我们还是建议普通,捱一捱没大事。”医生抽走文书,“改普通?” “改吧。麻烦你了。” 医生去敲键盘,微微弯起眼梢有笑貌:“不麻烦。” 四楼诊室,徐静承捏着单子直乐,“怕死啊?” “你语文怎么退步那么厉害?”岑遥看他窗台檐,像对生活抱有热忱地摆了株虎刺梅——半年不管也未必归西,聊以填补大片的虚掷,招猫逗狗一个道理。“我们负担风险和不确定性的能力变差了,这么说。你有没有被你的患者打过?电视里不老放么。” “有一次差一点,一个四十多岁的,我跟他说,你这个不用开药,他骂我,你他妈的就是庸医,是不是想我早点死?靠,服了。我不是湛超我语文就没好过。”徐静承扭头:“记得吗?00年,闫学明让他写个东西参加新,新什么?新概念,对,新概念作文大赛。” “哦,记得。”岑遥笑,“他说,‘妈的这么多字,谁爱写谁写。’他就个二傻子。” “真要写了难讲他今天跟不跟韩寒平起平坐?哎韩寒参加的99年吧?” 岑遥:“韩寒水平就那么次?不至于。” 徐静承:“嘶——他这么多年喜欢你什么呢?嘴欠吗?” “猜。” “你是岑遥?我还以为只改了姓。” “岑遥,没‘家’。” “百万医疗你有买吗?商保。” “啊?你花都掉叶子了。” “我说重疾险,该买就买我不是推销。”话题绕圈又回到开头。徐静承把病历单据边角磕齐:“六楼内镜室,找鲁医生,给你打过招呼了,看到你姓岑他心里就有数了。拿了报告单再来找我。”徐静承手同样漂亮,却欠一点厚。 这次有预期了,丢失尊严的厌恶减半,岑遥仰头喝了利卡多因,咬住**侧躺。金属圆头的管口递伸进口腔。异物入喉的感觉难以形容,不大痛,比刷牙干呕痛苦些,又比口湛超要好一点。管子在腹膛内蜿蜒摸索,意识跟着管子走,细微不适都被放大。先是咽,最难捱,后头食管,食管路径稍长,抵过贲门顺利到胃,洞穴样的空间,四处搜视,最后去十二指肠。身体做抵御暴力入侵的滞后反应,岑遥蜷起手脚,腮腺泌股股唾液,喉咙发呕声,护士忙说,均匀呼气。鲁医生偏肥胖,语调迟慢,五指浑圆捉着仪器,口吻痛起来:“刚三十啊,怎么把胃搞成这个样子呢?平时不注意吃点达喜就算了是吧?胃现在充血水肿,黏膜有溃面,啧,看不清,得活检。我去跟小徐说一声,你报告今天出不来的。”管子外抽一寸,岑遥喉头上下滚,“也不要怕。” 皖中傍晚下暴雨,不久转冰雹,城市颠倒,下川洼地大水淹车,导航上祁门路段红得发紫。湛超敲了半小时方向盘,转个弯抄近路就回了。岑遥难得说在家,烧饭。 湛超在玄关脱鞋,“啊。”顶灯闪两下灭了,四下暗掉,“我气场逼人。” 厨间刺啦啦翻炒声响停了,岑遥探头指房顶,“灯房东说加州的,你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