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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2/3页)
湛超对此的易醉已升格为怜惜。你其实不必那么竭力去掩盖身上的异味的。当然这种宽慰通常被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痛”,况境不同,所感无法贯通,劝解稍不留神就是蒙了雾绡的嗤鄙。异味虽是“美”上的一丝裂懈,却不失为一种真的辅证。仔细看,单的那只眼皮,局促的嘴,微抵触他人的那点低郁,都是缺憾,却一丝一絮真织住了自己。是,鬼迷心窍,但冷静复冷静,再去想,操没用啊,爱意依然是汽水里的一线腾升不止的碳酸泡。 颜家遥低头吐烟,错开湛超直露的注视,“好凉。” “啊。”湛超说,“那、那我帮你把你围巾拿来。” “不是,我说这个烟。” “啊。”湛超笑,“爆珠是薄荷加青柠。” “昨天闫老师说的作文。” 昨天语文课,闫学明讲作文,题为“记与忘之间”。全班四十五人,优秀范文五篇,依次朗读一遍。有的行文梦幻,有的旨趣切实。临下课,闫学明收拾讲案,口吻像在说秘密:“还有篇湛超同学的作文,写得很好,或者说非常好。时间关系我就不念了,有兴趣可以私下找他看。下课。”更多人觉得是这是玩笑或反讽,因为湛超语文并不多好。 颜家遥却记住了,“你写的什么?” “记与忘啊。”湛超看向外,用力回想。 “我知道。” “具体的记不太清了,放假回来我把作文本给你。”湛超依然用力想,生怕错漏,他会失望,“但闫老师只圈了我的最后一段。我也不知道这题目能写什么,我就写了一个梦。” “什么梦?” 湛超说:“能说吗?感觉有点诡异,是个杀人梦。” “杀人?” “对,就是字面意思,我做梦,梦里我拿刀,把人给攮了。” “你是真做了还是瞎编的?” “真做了。”湛超四指朝天:“但我不会攮人的,真的!” 颜家遥熄灭烟,显然抽不惯,“我知道。” 伸头看,平台下面是块两层楼间逼出的一方荒地,杂草蔓生,有一道排水沟渎,墙上荒诞不经地以红油写:禁止流浪汉居住。也就是说,可以住。还真就有个流浪汉。蔓生的发,黧黑面孔。拐角是住房:木棍支开张油毡布做顶,下面锅碗瓢盆,伴一床塌而污脏的席梦思。流浪汉衣下有不易察觉的摇颤,原来是女的。她正擦火柴起炉想热一锅物质不明的烂糊,火柴像受潮,尽数擦断。 “写到这里已经说不清什么是记和忘了。结尾举个例子吧。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杀人的梦。不知道那倒霉的是谁,但杀过后,感觉心里明白了一个关于人生的,非常重要的道理。非常重要。我蓦地极大欢愉,接着松弛下来。我来到街上,认为至此一切可以结束了,不具体到某件事。车一部部驶过我。后来我就醒了,我发现我没有杀人,我在自己的房间,我的床,我的桌,我自己。属于我的东西又一件件回到了我的附近、身上。我拼命想记住梦里的那种绝望的欢愉,但梦嘛,一次呼吸就忘了。一切就都不能结束了。”湛超说,“就没了,最后一段。但闫学明给我打的其实是c啊。” 颜家遥把廉泉饮到只剩一层底。他肘关节一左一右搁在围栏处,双臂交叉擒住肩头,鼻根以下淹没进腕间。他头颅微侧向右,目光深楔进湛超面孔。醉不醉的,看不出,风夹雪点刮进,他眼睛之间一点聚光,如烛头晃曳,“你为什么写这个?”声音懒了,“一听就打不了a。” “不知道。”湛超逐着烛头,恍兮惚兮,“反正......没打算好好写。可能当时困了。” “闫老师是北师大的。” 湛超眨眼,“......啊。” “嗯?” “没事。”湛超说,“是你说他是北师大的,我想到我上次去老师办公室拿东西,碰到他了,他倒是跟我说了几句话。” “说什么?” “说如果我早生十几年,我的人生可能会很危险。没听懂。” “我也不懂。”颜家遥闭眼,指中节抵眉心,“不过你说的梦,我也想做一次。” 湛超盯着他眼睫不放,“我也很想延续那种感觉。” 颜家遥后一秒胳膊碰脱了酒瓶,湛超没抓住。砰!啪嚓,碎一地绿脆。仍未擦燃火柴的流浪“汉”受惊昂头,呜啊高喝起来。不久指天,口齿混沌:“火!火!”精神有残疾。 湛超伸头探看,“你没事儿吧?!” “火!火!火!” “对不住!我说没砸着你吧?” “火!火!” “个二愣子说什么呢?” 颜家遥拉高毛衣领,两颊漫红,“他看见你的烟了,找你借火。” “那你等会儿!”湛超喊:“我下去拿给你!” 贺磊、钱越连着问了两句:去哪儿不打啦?湛超抽起夹袄披上身,说,下楼马上回。咣咣又走那截钢梯,脚步声交错,显然是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