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_第2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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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2/2页)

能似的,岑遥脱掉了他所学的一切立身处世之道,回归少年时代不自觉的讷然与冷漠,嘴里只言片语、意涵匮乏,脸上有微微倦容。排挡的霓虹一直在晃他。有条癞皮狗一只在桌下游走蹭吃。

    也和从前一样,两人从不曾有过话语的争夺。岑遥不说,由湛超说;岑遥微微丢神时,湛超也沉默,去签子,添酒,拂开油烟。十年是三千天,七万八千时,事情说不尽,唯能挑些重点。湛超说,他去年在杭州,做了个小餐饮,合伙那狗娘养的拿钱跑了,他屁股后头挂着十多万外债,债不紧,回皖中是见朋友、散心;说花臂是前年文的,两千多块,在上海找的老技师,图案独一无二,巨他娘的疼;岑遥说自己早就不叫“颜家遥”了;如今在卖衣服,生意凑合吧;颜家宝九月升了安中医,专科批次,学的护理,她本来想去石家庄读铁道职专,未来本地通了地铁,是个人才缺口,自己舍不得她,没同意。此类一桩桩。各自的“不顺”形貌大多不同,本质上却有相似之处——我不甘心,一直跑,可沟沟坎坎,得到的好像还不如之前的。

    叙至午夜,小雪飘萧。露天排档照旧人声喧聒不停。两个都是烂酒量。湛超花臂都红了,直着舌根:“家遥——”岑遥抬眼皮,打断他,矫正道:“岑!岑遥,念三遍。”

    湛超噗嗤笑了,凑近去,盯住他沾了孜然的嘴角,“遥遥。”

    “呸。”

    岑遥想生气,低头却成一乐。他想骂他别恶心吧啦的,现在跟你什么毛关系?还喊我这个。去死,王八蛋,大**。却居然瞥见他眼里的水光。瞬息间疼怜起他,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手朝他起皱的眉心一按,随即被一把擒住。

    当晚上了床。附近找家快捷酒店,锁上门就抱在了一起。岑遥齁瘦,肩胛棱耸,头发薄下学生时代的一半,也细软很多,湛超五指腹轻易贴上他头皮。——战略性隐藏——次日醒来,宿酲加久违的性/爱,岑遥行将截瘫。没敢多看他,穿回衣服,洗脸刷牙,飘着脚步踱去窗边撩帘。皖中天没亮通,有积雪,地比天白。

    定规是春宵一渡,分道扬镳。可尘世嚣嚣,规你妈呢。湛超又几次提出见面,口吻不很殷切,留了被拒的余地。岑遥是个体户,没单位托底,上岑雪下家宝,有房贷社保的重担,近几年寡交、死抠门,却依然答应;知道他负了债,也不推辞他次次抢着结账。后来一两个月,两人去杏花公园喂了鲤群,去包公祠瞭了眼包黑冢,吃了顿千岛湖鱼头,喝了次五中菜场念念不忘的豆脑。甚至绕环城路约了次夜跑。跑个屁啊,穿得挺那么回事儿,两步就狗喘。主要还是意在赏着环湖夜景,闲聊,依旧说从前居多。身体里那一阵子落进了种子,各自步调滞缓,甚至停了下来。但相处得很文明,没再上过床,关系一时唯暧昧可以形容。

    一次去解放影院看了《阿凡达》,入暮时散场。岑遥很久没看银幕了,显得蛮开心,湛超就一路跟他说了卡梅隆生平,着重取笑乐他那句响遏行云的“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分别时,缩巷拐抽了根烟。湛超托岑遥帮忙替他留意本地租房。

    “你、不准备回萧山?”微诧,以为他近期就走。——才想多再和他多聊聊。

    “想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他嘿嘿笑,牙依然是齐整、洁白。

    “工作呢?”不看他,看脚,看看一街两侧,看看行人。——我并没有多在意你。

    “我呢,目前属于游民。找好房子我再找,我也不急。”

    “别老不急,未雨绸缪没人教你?你什么要求呢?房子。”

    “没具体要求,市场均价左右,水电宽带通着就行,别押一付三。”

    “那我尽快看,有合适的联系你。”

    “不麻烦你吧?”

    “行了,少假客气。”

    “最好能离你近点。”

    岑遥去坐公交,走出十多米,心上一时是什么淌开,温温发热。他扭头看见湛超仍在目送他。酥红日头正擦他发顶滑到背后,形廓镶边,面孔糊了,就剩副重墨铺色的眉眼。被撞破自己目光死铆着他不动,也没窘态,他挥挥臂,“拜拜,岑遥。”——他从前就是这样,一点没变,不从曾有为人的卑小与自疑,助人、央人、斥人、爱人,均如擦拭过眼眸一般。久了就觉得他这人刺眼。马路上鸣笛杂沓,岑遥脑际却静了,成了腊月清晨。他摸着一根细索溯回,慢吞吞地,竟在尽头浮光处看见了芝麻粒样的初恋,他心突然剧烈抖动,“湛超!”

    “别跑。”湛超皱眉:“啧哎,看着车。”

    电动车画弧,长按喇叭,“妈了臭x的!不长眼啊!”

    湛超拽过岑遥拖至背后,胸膛朝前迎,“你妈x的。”

    文身?嘿哟小地痞。电动车窜远,像是有“哧”的一声。

    岑遥跟湛超说,自己租屋空着间次卧,安医职工老楼。二楼,朝阳,安静,租金可以对劈,我俩一人四百五。自己不急,可以月底给。没有也可以先垫。总之没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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