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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第2/2页)
“没有,我自小就是怪孩子,怪惯了。” “哦,是有些怪的。” 静默一会儿,蒲郁说:“二哥太忙了,累着了。” “我不累。十年来,只有打理父亲丧事的时候觉得有些累,然后再没有过。” 初回听吴祖清提起自己的事,蒲郁觉得他心扉开了一条窄窄的缝,她心痒,又更小心翼翼,“那现在是为什么呢?” “大抵是你裁衣服用的剪刀,你一直知道它其实会裁掉余料,当你真这么使了,真的上手裁去余料了,才明白那种可惜。” 蒲郁没料到他会这样打比方,扬起唇角说:“二哥,你要做成一件好衣裳的,当然要裁去余料了。” “余料也属于那张面料,不想被裁下来的。” “讲裁衣,二哥当然没我在行了。那张面料,本就是从一匹完整的面料上裁下来的。” “是这样的吗?” “糊涂了,你使剪刀的最终目的是要做衣裳的,舍不得料子怎么行?” “是我糊涂了。” 蒲郁缓缓伸手,触碰他的额头,像是要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二哥,做衣裳需要镜子的。” 吴祖清觉得抚摸他的不是一只手,而是月夜的风。 于是他被牵引着,轻声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我晓得。” “做二哥的镜子。” 第16章 “顺道在路上同你谈一谈。” 吴祖清这才正经了。 “施高塔路,去探望师父。但我得先上集市买些水果。”[18] 她跟纸青蛙似的,戳一下跳一下。他饶有兴致地再“戳”一下,“什么看法?” 吴祖清哂笑,“你们啊,少看点杂书。” * 司机将车停泊在巷口,一众水果摊就在近处。可吴祖清说:“来都来了,陪我食餐早点。” 吴祖清虚护着蒲郁避开来往的人,道:“还惦记昨日的话?” “我来就是想讲,最好你忘了,然后我们恢复如常。” “你到底……你是秘密警察吗?” 吴祖清反问:“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在他直身之际,她攥住了他的西装衣领,微微发颤,“不,若是有那样一天,我会先杀掉你。” 即使他这番话不够唬人,可昨日远超出吓唬人的程度,她怎么还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你不要随意讲那样的话,我是认真的,”蒲郁补充,“像你昨日一样。” 吴祖清当她胡闹,不再想谈论这个。他走近旁边的面摊,道:“老板,两碗葱油面。”又补充,“不放姜。” 蒲郁怔了一下,慢吞吞跟着吴祖清坐在矮桌矮凳上。 蒲郁提起水果袋子,告别的话也没说,匆忙往施高塔路的石库门弄堂去了。 旧式里弄一幢楼住好多人,楼梯过道上放杂物、晾衣服,还起灶台。蒲郁刚来上海就随姨妈住在这样的地方,一时有些怀念。 二楼东厢第一户,蒲郁敲门。片刻,师娘前来应门,笑着将蒲郁迎进屋,悄声道:“你师父没病装病,就等着你们来看他哪。你且哄哄他,不与他一般计较。” 在师娘授意下,蒲郁端着一碗洗干净的樱桃走进里间。 张裁缝背对门侧躺在榻上,似乎料到蒲郁会来,衣衫穿得整整齐齐。 “师父。”蒲郁探头轻声道。 没理会。 蒲郁近前两步,又唤一声,“师父,身体可好些了?小郁来看你了。” 一声轻哼,听着怏怏的。 蒲郁忍笑,故作正经道:“师父,这时令的樱桃可甜了,师娘说你吃不了的话,就拿去分给邻居们。……师父,师父你要不理小郁的话,真就走了嚄。” 一板一眼撒娇,也只有小郁才使得出来了。 张裁缝翻身,蒲郁立即放了碗,又是扶他坐起来又是往他背后垫枕头的。 “哼,眼力见倒是没丢。”张裁缝道。 蒲郁毕恭毕敬,“师父教得好。” “你说这聪明伶俐的姑娘,怎的忽然犯糊涂了呢?” “小郁当真知错了。” 张裁缝蹙眉,瞧见那碗沾着水珠的润泽饱满的红樱桃,道:“甜不甜啊?” “甜的。”蒲郁笑着把碗递到他面前。 张裁缝也让蒲郁吃,于是蒲郁坐在榻前的地上,边吃边谈话。 “……这世道啊,没法子。你说那莲生,好好的手艺不学了,同那千金小姐私奔,今后如何生活?亏他还跟我说什么志向!小郁,你要听师父的,勿要被眼前一时的事物迷惑了。”